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小了,沉央靠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心里咯噔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把门悄悄开个缝,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冯夜白,连皇帝的人都看不见。
刚才还能听见声音,这么快就没动静了,肯定是出事儿了,她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冯夜白走之前的叮嘱全都抛诸脑后,壮着胆子推开门走出去。
她越往前走越害怕,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她看见了他们刚才来的时候骑的那匹马,再接着往前走,没出两步,终于看见了冯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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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你别动了,我自己来
他直挺挺站着,后背插着一支箭,像樽石雕,一动不动,身边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圈人,死状大都相同,都是一刀毙命,入眼是满目血腥,沉央脚下像绑了个千斤重的铁链,沉沉的让她迈不开步子,脑子里嗡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心跳也停拍子了,像是突然被抽空了魂儿,就剩个苦苦挣扎的躯壳,这种感觉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抽丝剥茧后的撕心裂肺,她没有大哭大闹,眼泪开了闸,就收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不容易挪到了冯夜白身边,看他浑身上下都血淋淋的,也不知道他都伤在哪儿了,不敢轻举妄动,两只手无措的比划着,终于绷不住哭出声,“夫君......夫君,你怎么了?你到底伤在哪儿了?你......你别吓我啊!”
冯夜白虽然中了毒,但原本身子底子不错,真打起来,其实算算也没吃多少亏,不过后面毒药劲儿慢慢发作,他身子就有些支持不住,叫那几个人逮着机会伤了他几刀,刀伤不是最致命的,背后那一箭才是,他迷迷糊糊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听见沉央的哭声,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彻底把他给叫醒了,现在浑身上下都疼的要命,勉强撑起几分力气张嘴叫了她一声,“别哭了,你男人好没死呢,哭早了。”
沉央忙抹干眼泪,想扶又不敢扶,“你身上都是血,我......我不知道你伤在哪儿了,要不......要不我背你吧,你这样我不敢碰你。”
他说不用,“你过来给我靠一下就行,我能走。”
她搂着他的腰,搂不全,只能抱住一半,人也小,跟个拐杖似的,扶着他,异常艰难的回到她刚才安置的茅屋里。
这荒郊野外的连是哪儿都不知道他们这一路过来也没看见又什么人,沉央没了主意,不知道怎么办,哭腔渐浓,就差没把他供奉起来了。
冯夜白无奈又心疼的叹口气,后背有伤,不能靠,只能耷拉着身子坐着,声音轻飘飘的,跟风似的刮进沉央耳朵里,“茅屋外面有条河,你去找东西打点儿水来。”
幸好这屋子破归破,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也没差多少,沉央翻腾出来个大木盆,抱着木盆出去接水,哒哒哒跑出去,一会儿又哒哒哒跑回来,眼里挂着还未风干的泪,把一肚子心疼难过都憋回去,睁着两只大眼睛问他,“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不我帮你把箭拔出来吧。”
冯夜白把后背亮给她,“使劲儿一下拔出来,别手软,你手上越慢,我就越疼。”
沉央答应的倒痛快,可看见他伤口了,又下不了手了,箭上涂了毒药,他中箭的地方,血是黑紫色的,皮肉都绽开了,狰狞的袒露于人前,她看了,心里疼,手脖子发酸,颤颤巍巍,就是下不了手,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沉央管不住自己呜咽出声,眼泪冰凉,砸在冯夜白后背,像把重锤锤在他胸口。
“算了,你别动了,我自己来吧。”冯夜白把她拉到身前来,“给我靠一会儿,我实在是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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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一章脸红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沉央觉得自己就是个窝囊废,一点儿用都没有,非但不能帮他,处处都需要他保护,现在连照顾她都笨手笨脚的,她自己都嫌弃自己,跟废物有什么两样。
冯夜白盘腿坐下,把沉央拉到身边同坐,一只满是血的手覆过来,遮住她的眼睛,低声在她耳边道,“闭上眼睛,把刚才看见的都忘掉。”
“我忘不了......也不想忘。”她握住他的手,不想忘,却也不敢睁眼,眼泪沾湿了她两扇长长的羽睫,也浸湿了冯夜白的手心,他为了保护她受的伤,她怎么舍得忘了他这满身的伤痕累累。
“忘不了也得忘。”他另一只手已经伸到后背,摸到了箭柄,皱眉迟疑一阵,伸手一握,咬着牙狠狠拔了下来。
沉央听见他闷哼一声,慌忙扯下他的手,再睁开眼看见他手心里躺着的一支满是血污的箭,箭拔出来的时候比刺进去的时候要疼的多,里面的肉被生生的带出来,那得多疼啊,光是想想就够人皱眉的了,可他连叫都没叫一声。
夫妻本就是一体的,他受伤,没疼在她身上,可是却疼在她心里,她咬着牙,恨恨的把箭撅折了,扔出去,“这皇帝就是个害人精,活该有人要跟他争天下,一家子都憋着坏心眼儿,没一个好东西,天天想着法儿的算计别人,还使这么阴毒的手段,就不怕遭报应吗?”
她爹是夫子,从小教的是圣贤书,她家里教养自然不会差,大小耳濡目染的,也是满脑子的礼义廉耻,根本就不会骂人,这番话怕是他们成亲以来他听见她骂人骂过得最狠的一次了,要不是心中恨极了害他的人,也不会气成这样。
冯也比觉得欣慰,这媳妇儿总算是没白疼,可这会儿说这些还是太早了,箭是拔出来了,可毒还留在身体里,随着他的血液,流经他身上的每一条筋脉,若是不及时医治的话,不出十二个时辰,不用皇帝再派人过来杀他,他就先被毒死了。
沉央想撕点儿衣服给他擦擦身子,他背后的伤口自己照顾不到,她总得帮他清理,可她力气实在是小,这衣裳又实在结实,左右撕不下来,她背过身去,开始解衣裳。
冯夜白有气无力的看她一眼,心下疑惑,“你这是干什么?”又忍不住开口逗她,“我现在就算是想做也有心无力啊。”
沉央没回他,把外衣解开,光裸白腻的后背对着他,手上没停,接着又解下里面的肚兜,揉在手心里不让他看,然后迅速把衣服穿好,红着脸,把肚兜扔进木盆里,浸湿之后拧干,在他后背上一寸一寸认认真真的给他清理伤口。
冯夜白还有力气挑唇笑她,“脸红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沉央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别说话了,你赶紧歇一会儿,等会儿我去给你找点儿草药。”
“找草药?你认识草药长什么样吗?”
“之前在瀛洲那儿的时候,跟着他认识了不少药材,我是笨了点儿,可我学的快啊,药材还是人是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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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二章没有儿女双全舍不得死
多学点儿东西还是有好处的,瀛洲之前教她的那点儿本事,今天总算是能排上用场了,她擦到他箭伤的伤口,刚才不忍心看没敢睁眼,所以没看清楚,这会儿看清楚了,发现不对劲了,“你这伤口的血怎么是黑色的?边儿上的肉都烂了,这怎么回事?”
她现在很不好哄骗,冯夜白知道瞒不住她,她连药材都认得,就算是骗又能骗她多久?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是中毒,他们的箭伤有毒。”
沉央手上一钝,“那会儿我问你怎么了,你不让我转头看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中箭了?”
他说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在箭上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没想到皇帝也会活学活用。”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冯夜白声音渐次低下去,“我以为是普通的伤口,根本没当回事平,告诉你,不是也怕你担心吗?”
沉央声音尖锐,说不上是气他还是气自己,“那你也应该告诉我,我现在看见就不担心了吗?你说过朋友是不会瞒着我的,骗子!”
“好了,这次是我的错,不会有下次了。”
下次?沉央现在担心的是他这样会不会有下次。
他眼皮似有千斤重,渐渐睁不开了,声音也从有气无力彻底变成了呓语般的喃喃。
沉央说完听不见他的声音,在他后背上轻轻点了下,“你说话啊,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下课次有事不许再瞒着我让我担心了。”
“你听见没有?”
“夫君?”
“夫君,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