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 / 2)

三线轮回 尾鱼 2600 字 2天前

易云巧说:“就是说呢,也是因为这个,我记得牢:全哥是五几年生人,该上学的时候正好赶上运动,他又不向学,喜欢跟着瞎窜热闹,耽误了上学,所以他不怎么识字,人家都是签名写贺辞,他只摁了个手印,这事吧,他自己觉得丢人,我们也不会往外传……哎,飒飒,你在哪啊,怎么我听这么大水声?”

不识字,不会写……但那“我们来了”几个字,写得可是相当有锋锐。

易飒脑子里轰轰的:“那他……会画画吗?”

“笔杆子都不愿握的人,还会画画?哎,不对,你打听的应该不是他吧,同名同姓的?”

易飒也不知道自己敷衍了几句什么,总之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把易云巧支吾了过去。

挂了电话,全身发冷,她垂下脑袋,两手插在头发里又摁又捏,似乎当脑子是柠檬——得挤压揉按,才能产出些有价值的思量。

宗杭默默地把她的手机拿过来,自己去搜什么叫夺舍。

首页很快就跳出来了,说是道家的一种理论,借别人的身体还阳,迷信点说,估计就是借尸还魂了。

轮回、夺舍,听起来总觉得像是误入中国古老的玄学笔记、灰暗传说,宗杭胳膊上,粒粒鸡皮疙瘩奓起。

良久,易飒才抬起头来,轻声说了句:“宗杭,会不会这些死而复活的人,其实根本不是原来的自己,早就是别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天色恰好完全暗下来,最后一线光瞬间被汹涌激越的水面咽进腹里。

宗杭像被蝎子蛰了般,浑身一颤,大声说了句:“你在说什么啊,易飒,不是的,不会的!”

易飒反而平静。

她指向那本笔记:“里头说,生命只有一次,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有一次。”

宗杭说:“丁长盛也说了,那都是疯言疯语,一派胡言!”

他全身的血止不住往脑子里突,这一时刻,真是宁愿为丁长盛摇旗呐喊,也不愿相信别的。

他就是宗杭,还是宗杭,宗必胜和童虹的儿子,他的一切一切,都跟过去一模一样,凭什么说他是别人?

易飒伸出手,握住他的,低声说:“宗杭,你别慌啊,我跟你是一样的。”

水声哗哗,河面上激起的水雾是凉的,风也是凉的,只易飒的手是暖的。

她说:“丁长盛看不懂这本笔记很正常,他不是水鬼,不常下水,也没去过息巢,他当然会觉得这是胡说八道,即便我姐姐,也是下了息巢之后,才意识到一些事的。”

宗杭握着她的手,缓了好一会儿,低低嗯了一声,神思恍惚间,忽然想起之前在溶洞做过的那个梦:自己寄出的那张明信片,被邮局盖上了“查无此寄件人,不予投递”的戳。

梦真的是有征兆的吗?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宗杭了?

宗杭头痛欲裂。

易飒安慰他:“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事,现在还都是推测……‘它们来了’里头的那个它们,应该是真的有所指的,只不过,‘它们’好像不是人,而是……”

宗杭压低声音:“鬼吗?”

易飒缓缓摇头。

不像,跟民间传说里的鬼怪,似乎也相去甚远,更像某种未知的力量。

她沉吟:“三江源那一次,易家人死了一大批,也活了一批,丁长盛一直觉得,那些幸存者是受到了感染,但其实,他们是复活得太快了,这一批活过来的人,其实已经是‘它们’了,不管是我姐姐、姜骏,还是这册子上记下的人。”

“说是借尸还魂也不确切,其实更像……”

她突然冒出一个词来:“嫁接。”

这个词,她也解释不清,于是手机上搜了给宗杭看。

简单来说,是植物的一种生殖方式,“把一种植物的枝或芽,嫁接到另一种植物的茎或根上,使两个部分长成一个完整的植株”,又说是“利用植物受伤后能够愈伤的机能来进行的”。

她拿宗杭举例:“你被打了三枪,枪枪致命,但我后来看过你的伤口,都已经长好了,这是一种‘愈伤’的机能,人是没有的,你懂吗?但‘它们’可能有。”

“再说息巢里的那些尸体,死是死了,都还没有腐烂,称得上新鲜,你被沉湖时,也刚死不久,可能恰好符合嫁接的条件,但这种嫁接,有排斥反应,爆血管就是其中一种,长成奇形怪状、肌骨移位,也是一种。”

宗杭听得似懂非懂。

他想起有一次去农家乐时,农庄里的人伺弄植株,好像也提过嫁接,还举了个例子,土豆嫁接西红柿,据说得到的新植物,上头结西红柿,下头长土豆。

但没听说过还能“嫁接”人的。

正茫然间,听到易飒叹息:“咱们三姓的水,也是真深啊,开金汤锁金汤,大家都以为是个保险柜、藏宝箱……‘金汤水连来生路’,只怕每一个金汤穴,都是祖师爷安排下的、用于嫁接的巢。”

易宝全的那幅画,划尸上岸,其实是个隐喻,尸体怎么可能当作船来划呢,那是“它们来了”,嫁接成功,于是“死人在水底睁眼”,然后上岸。

她拧亮手电,重新翻开那本册子,一行行照给宗杭看。

“很可能,真的有无以计数的‘它们’要来。”

“但第一批的先头部队,其实已经来了。而且这第一批人,其实是被安排了使命的,只不过他们‘嫁接’得不那么成功,状态千奇百怪。我姐姐说,她把‘完美’给想错了,我们总下意识认为,嫁接得好看周正是完美,但如果标准根本不是这个呢,只有领会到那些使命的,才是完美的人,这一点上来说,姜骏比我们都要完美。”

“你看这,‘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不如死了算了’,她可能知道自己被嫁接了,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再看这,‘我有重要的事,我赶时间,要去金汤值班’,你回想一下姜骏,他进了鄱阳湖下的金汤穴,把祖牌嵌进了太极盘之后,就不走了,他在巢脾间来回巡视,像不像在值班?”

还真像,宗杭有些毛骨悚然:“那他想干嘛?”

易飒关掉手电。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出奇:“从某种程度上,他像是去接生的,‘挂水湖下轮回钟’,那面太极盘,就是轮回钟,嵌入了祖牌,相当于启动,表明某些事情已经快开始了,它们就要来了,息巢内的尸体,都在等待嫁接。湄公河上,也有挂水湖,就是洞里萨湖,黄河是地上河,没有挂水湖,所以诗里说的是‘黄河滩头千丈鼓’。”

宗杭结巴:“那它们,从哪来啊?”

刚问完,他就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