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脸保持张口撕咬的姿态愣了半响,然后嘤嘤大叫,用虚幻的手捂着狰狞的脸,转身跑了,颇有几分委屈感。
鬼脸身后作势欲出的几道虚影晃了晃,还未曾现身,便畏畏缩缩的缩进了密密麻麻的宫灯背后,居然不敢出来了。
顾长月似乎听到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
大树后头的锣鼓顿了顿。
随后花瓣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你你你,你好毒,你好狠毒。”
恶狠狠的。
顾长月挑眉,扬唇笑道:“分明是你们先动的手。”
花瓣不服:“哼,别以为你有几分能耐我们便怕了你。”
顾长月道:“你说错了,不是我有几分能耐,是你们太弱,你们既生于阴寒之地,长于阴寒之地,作为鬼物,自是阴戾暴躁,比万物都还要唬人一些才对,怎的被拍一巴掌就哭起来了?作为鬼的尊严何在?”
“哎呀呀!”
隐匿于周围的鬼物同时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这容貌生得精致的女修竟如此小瞧了它们,但偏偏见着女修笑吟吟的模样,又想到女修方才直接又无情的出手方式,觉得莫名发寒,便只敢在背后絮絮叨叨,指指点点。
顾长月无力扶额。
当真是不见丝毫作为鬼的尊严。
花瓣自来强横惯了,首次被人这般数落,当即愤然:“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哼,你一定没有见识过我的厉害。”
顾长月点了点头:“你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如何?”
此番不仅仅是花瓣想要考验她的实力,她亦想见识见识死魂面纱之瓣的能力。
花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
话音方落,锣鼓之声再次响起,比之先前显得激烈急促,伴着整耳欲聋的嗡嗡声响。
而就在这个瞬间,墓地散落的冥纸离地翻飞,长空的宫灯向四下散开,根深叶茂的大树哗哗摇晃,一条条白绫翩翩飞舞。
平地掠起呼呼的风响。
整片天地笼罩在森然的阴戾之下。
继而,影影绰绰的鬼影显现晃动,渐渐清晰,竟有百余之众,面庞阴沉,此番齐齐望向顾长月,扬起嘴角,缓缓抬起眼皮。
空洞的眼瞳,如同血腥绝望的地狱,携了奇异巨大的力量,叫人沉沦深陷,不能自拔。
诡异。
不见天日的诡异。
顾长月立在风里,衣衫飞舞。
她能够明显感受到绝望血腥的气息扑面,几乎将她彻底笼罩在其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
这种力量,竟不比阿甲阿丁眼中的摄魂逊色。
顾长月心里微微一怔,却也波澜不惊。
她抬手握决,控魂铃叮铃响起,随后低声
轻喝:“魂首。”
声音很快便又被呼啸的鬼哭掩埋,但即便如此,她的身后依旧显现出模糊开两条人影,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俱是白衣飘飘,手中分别抱了古琴古瑟,却是早已处于备战状态。
正是纯玄与沫儿。
原先在斯图神女冢里头,顾长月得了一批鬼魄,纯玄与沫儿正是魂首。
自神女冢之后,纯玄与沫儿还是头一次受到顾长月的召唤,此番倒也并不惊讶,仿佛每时每刻都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纯玄躬身,云淡风轻:“神女。”
他与顾长月并非一面之缘,往前于冢中将顾长月当做斯图神女,便也习惯了这个称呼。
顾长月倒浑不在意,冲他与沫儿道:“如今夜色朦胧,风景俱佳,又有那么多鬼道朋友汇聚,你们便弹奏一曲吧。”
纯玄闻言,与沫儿对望一眼,随后一左一右盘膝坐下,将琴瑟一横,十指虚抚,曲音甫出,清脆激昂,霎时远去,硬生生盖了那锣鼓一头。
方才抬起眼皮的鬼影,闻声便又垂下头颅。
大树后头的锣鼓微怔,其后越发用力,鬼影便都动了起来,只是动作缓慢,显然受到了琴瑟之音的阻隔。
见此,顾长月也不停留,足下御起简单的鬼影步,但片刻之后,身形一闪,却已不知所去。
花瓣寻不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锣鼓之声也因此颤抖了几下,好在很快便稳定下来。
被控制的鬼物在锣鼓与琴瑟声中,既不能前,又不能后,就那般僵持半空。
花瓣躲在巨树后头,望着前头的情形,以花瓣为锣,吹得更加费力,倒显得鬼鬼祟祟,猥猥琐琐。
顾长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它的身后,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好歹也是地府神器身体的一部分,竟是如此姿态,也难怪此处的鬼物都那般没有尊严。
说起来倒真的是她冤枉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