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受不了?”灵觉冷笑了一声,抬手敲敲她的脑壳,“你刚才那股不怕死的豪气哪儿去了嗯?”
紫游累得说不出话了,咬牙承受着那盆水的重压,身体几近虚脱。
“求我,我就饶了你。”灵觉凝视着她,语气忽然变得温和起来。
休想!紫游闭了闭眼,咬紧牙关不说话,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好一个倔丫头!灵觉蹙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求我也可以,那就说两句甜言蜜语,我高兴了便饶过你。”
做梦!紫游仍然不言不语,拼命支撑着沉重的负荷,身体疲乏已极,汗水涔涔而落,银牙几乎咬碎。
真够倔的……灵觉沉下了脸,冷冷瞪着面前的少女,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将水盆收走,还为她解除了定身术。
千钧重压一消失,紫游不禁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紧接着身子便瘫软了下去。
灵觉眼神一动,连忙矮身扶住了她,垂眸凝视着怀中的少女,一时间神情复杂。
紫游沉沉躺在他的臂弯里,身体疲惫至极,竟是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一歪便昏睡了过去。
“小丫头片子……”灵觉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抚摸她的面颊,眼神里竟是充满了爱呢,“师父若知道你还活着,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只可惜,你我多年之后重逢,你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说完了那句话,大殿里彻底安静了下去,灵觉蹙眉,遥想着那些浮光掠影般的前尘往事,眼神变得无限凄迷——
他相信,过往的一切都是种子,只有经过埋葬,才能够焕发生机。
寒冬凛冽,暮雪纷纷,万壑冰封。
嶙峋的山峰上,银装素裹,一派清冷皎洁。
山深岑寂,唯有琴声清远凄迷,低徊婉转。
山岩上的古松,参差落满了雪花,枝干蜿蜒曲折、旁逸斜出,蓬勃的树冠如同撑开了一把大伞,恰恰遮住了下面的一座竹亭。
亭中有一年轻俊美的男子,手抚琴弦,孑然独坐,神色郁郁。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轻柔如云的白袍,然而在这凡尘中滴水成冰的严冬腊月,竟能安之若素,丝毫不觉寒冷。
自那日离开婆娑山之后,屏逸便再也没有返回天界,而是一个人滞留在凡尘俗世,用术法敛去了身上的神光仙气,独自隐居在深山之中,调息养伤之余,弹琴饮醉,以此消沉度日。
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便是与灵觉决一死战,然后将一切都撂开手,追随所爱之人远去。
然而灵觉却在破印逃离婆娑山之后去向不明,谍灵寻遍三界,却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迹。若非遭到镇魂封印反噬身受重伤,一时之间无法动用血脉追寻之术,此刻的他早已找到灵觉的藏身之处。
雪花簌簌,空山岑寂,琴声起伏跌宕,婉转迂回,一时天风海涛,一时幽忆怨断,泠然诉说着满怀心事。
“多年未见,你的琴技倒是炉火纯青了。”突然之间,有个男子的声音随着风雪传了过来。
屏逸微微一震,抚弦的手蓦地停住,眼神顿时蓄满了锋芒,雪亮犹如闪电——虽然与那个人已经许久未曾谋面,但他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那个声音。
屏逸抬起头,凝视着凭空出现在山径上的撑伞人,瞳孔骤然收缩。
来者儒雅风流,神韵高古,边说边踏着厚厚的积雪走了过来,脚步轻若微尘,足下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也未发出任何声响。
那人正是昔日元极天帝身边的第四护法、天界的四大战神之一,后来背弃天庭投入魔道的叛逆之徒——扶南。
扶南走到亭前的空地上,隔着茫茫雪幕,看向亭中抚琴的人,脸上带着深远的笑意:“听说《天上谣》的乐谱之中暗藏着失传已久的精妙术法,唯有心意相通的男女方能够体悟出来,可惜我这一生从未爱上过任何女子,自然无缘得窥堂奥,你呢,弹了这么多年,是否已经心领神会?”
“你果然还活着。”屏逸长身立起,定睛审视着对方,语气里带着某种尖锐,“两万年前,死在弱水边上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你,而是你的傀儡替身,我没有说错吧?”
“你早就怀疑我是诈死?”扶南笑了笑,若有所思,“我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你发现了端倪?”
“你谋划的可谓是天衣无缝,我差点就被你给骗了。”屏逸顿了顿,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讥讽,“可是你别忘了,你所炼制出来的傀儡只能比你弱,而不能强过于你,否则你便会反受其害,成为第一个被消灭的目标。表面上看,那个傀儡的术法和你不相上下,但实际上,毕竟还是比你逊色了那么一点点。”
“不可思议,连那么小的差距你都能察觉出来?”扶南眉目间难掩诧异之色,语气中透着些微感慨,“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也高估了自己。”
“那是你无法突破的瓶颈,也是傀儡术唯一的缺陷。”屏逸眉目冷定,凝视着站在风雪中的人,说话一针见血。
“不错。”被对方一语道破了弱点,扶南却并没有生气,只是坦然自若地点了点头,轻叹,“有你这样的对手存在,我真是一时一刻都不敢懈怠。”
“不过,”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即便你知道我还活着,哪怕起用了谍灵网到处打探消息,不还是没有找到我么?”
“其实谍灵早就发现了你,但却被你灭了口。”屏逸面色沉沉,眼中闪动着尖锐的冷芒,“你用傀儡取代了那些死去的谍灵,让他们潜伏在谍灵网中,作为眼线帮你传递消息。”
“原来你早就察觉了?”扶南一怔,不由得蹙眉,语气沉了下去,“但你却留下了他们。”
☆、第一百三十五章:幽愁暗恨
“是,”屏逸微微颔首,声音里透着一股冷意,“我留下他们是想借此寻找你的下落,但你实在太过狡猾,每次都是派出自己的傀儡替身去跟他们接头联络,从不亲自出面。”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如此穷追猛打,我岂敢大意?”扶南似笑非笑,凤目中精光内敛。
这些年来为了隐蔽行藏,他不得不慎之又慎,深居简出,而且对于傀儡带来的消息,也总是斟酌再三,从不轻易相信。
屏逸冷冷盯着伞下的人,眼神里涌现出刻骨的恨意:“我早该猜到,游儿在成婚当夜平白无故失踪,六个月后又突然出现在招摇山上,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
“不错。”扶南坦然点头,唇边露出了一抹诡笑,“我抓走她是因为只有她才能破解你的封印。”
“你说什么?”屏逸全身一震,顿时神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