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焰灵一族了解得还是不够深入。”扶南摇了摇头,低低叹息,“他们一旦动情,血便可化为烈火,而这种血火有着奇特的灵能,能够破解相爱之人的术法。”
“不……这不可能!”屏逸脸色瞬间苍白,一时之间几乎不敢相信,“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师父和姑姑从来不曾告诉于我?就连……就连游儿也没有跟我提到过。”
“这是关乎焰灵一族存亡的重要机密,他们岂会轻易向族外之人吐露?”扶南淡淡一笑,“更何况那个丫头她自己都还不清不楚,又怎么会和你说?”
“……”屏逸震惊万分,身体晃了一下,刹那间如遭雷击——所以,那天破解镇魂封印的人竟然是她?!
那么,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招摇山上的那个“她”必是假的了!
“原来不只是声东击西,还有一计李代桃僵。”屏逸心念急转,很快便回过了神,直直盯着对面的人,目光雪亮如电,“死在卫介剑下的那个只是傀儡,真正的她还活着,对么?”
“呵……你终于明白过来了?”扶南微微冷笑,眼神里掠过了一丝嘲讽。
爱情与仇恨都能蒙蔽心智,令人眼盲,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也概莫能外。屏逸能识破他利用替身诈死的诡计,却没有发现死在怀中的心上人是假的,多么可笑……
扶南隔着纷飞的大雪看着对面的人:“现在知道她还活着,是不是很惊喜?”
是的,知道她并没有死,屏逸死去的一颗心瞬间复活了,但脸上却殊无喜色,一想到她如今落在灵觉的手上,心顿时又揪了起来。
“你们想用她来要挟我?”事到如今,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不禁怒火中烧,声色俱厉,“游儿是师父和姑姑的亲生女儿,也是焰灵一族仅存的血脉,灵觉但凡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该伤害她,更不该把她卷进来!”
“为了实现雄图霸业,帝尊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他能够对自己狠,为什么不能够对那个丫头狠?”扶南无声地笑了笑,眼里闪动着狡黠的亮光,“如果你愿意站在他这边,与他兄弟联手,那个丫头自然还是你的……”
“如若不然呢?”屏逸神色冷冷不动,眼中瞬间杀气弥漫。
“兰煊和匀灿的死已经令你痛苦不堪,难道你还想再失去她么?”扶南审视着他的表情,语气中透出一丝威胁。
屏逸一震,手指握得格格作响,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沉默了一会儿,他斩钉截铁地道:“我可以为她付出一切,甘愿陪她一起死,但决不会为了一己之私,陷众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呵呵,简直愚不可极……”扶南一怔,忽然间放声大笑起来,“那些蝼蚁与你何干?你受难的时候,他们可曾救过你?如果你不能庇佑他们,不能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还会当你是神,为你供奉香火么?一旦你没了用处,必将被他们弃如敝屣,你竟然要为了他们放弃心中所爱?”
“别指望我会和灵觉联手,”屏逸定定凝视着伞下的人,眼神烈烈如火,语气强硬不屈,“就算脱离天界,我也绝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
“你最该恨的人不是灵觉,而是你的父亲。”扶南冷笑了一声,幽幽道,“杀死兰煊的人其实并不是你,而是你的父亲元极天帝,你充其量只是被他利用的一把刀而已。”
“你在胡说什么?”屏逸心里一跳,脸色阴晴不定。
扶南不紧不慢地道:“你以为你是误杀,但元极却是早有预谋,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下。”
“什么意思?”屏逸全身一震,眼神骤然凝聚。
“在你修炼翻云覆雨手的那段时间,兰煊原本是在昆仑虚平定巫族之乱,当时局面才刚刚稳定下来,元极天帝一道紧急密令硬是将她召回了瀛洲,同时派三护法湘宁前去接替了她的位置。”扶南顿了顿,叹息,“可谁知,当兰煊返回瀛洲的时候却不幸遇上了走火入魔的你,你以为这只是巧合么?”
屏逸心中惊疑不定,神情复杂变幻——若不是巧合,又会是什么缘故?
扶南的语气意味深长:“那天,在你开始修炼之前,你曾和你的父亲一起喝过茶下过棋,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那又如何?”屏逸眼中掠过了一丝疑惑。
扶南无声地笑了笑:“茶和棋都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你喝茶用的那只杯子上。”
“杯子?”屏逸不由得锁紧双眉,目光变幻不定。
“那只杯子事先早已用乌羽草的汁液浸泡了三天三夜。”扶南嘴边浮起了一丝冷笑,一字字道,“若非我亲眼目睹,简直不敢相信元极那老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乌羽草?屏逸心中震动,只觉头顶乍然落下了一道霹雳,身子猛地晃了一晃。
那种毒草的汁液无色无味,有着极强的致幻性,服食的人会在一定的时间内进入幻觉状态,精神错乱,狂性大发,将所有靠近的人当做仇敌进行攻击,就像走火入魔一个样。
扶南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神里隐约掠过了一丝悲悯:“你仔细想想,在那之前,你也曾因为心志与弑情咒印发生抵触而导致精神失常,可每一次的症状都并不怎么严重,而且很快便能恢复如常,何至于会到走火入魔的程度,一发不可收拾?”
过往的一幕幕重新闪现在屏逸的脑海中,历历在目。的确,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他也曾冷静下来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但身在局中的他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父亲!
屏逸沉默着,脸色苍白如同死去,身体在冷风中剧烈地颤抖。
十一万年之后,当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心中的愤恨与苦痛无以复加。他所敬爱着的父亲,那个无上尊贵的天帝,原来竟是如此得残酷冷血!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把他们赶紧杀绝?”屏逸痛心疾首,眉目间情绪激烈,恨恨道,“就因为焰灵血火么?”
“你的父亲早就知悉焰灵一族的秘密,又怎会容许这个变数一直留在身边?”扶南长叹了一声,感慨万千,“他借你之手除掉兰煊,同时给匀灿以沉重的打击,可谓是一举两得,可怜兰煊和匀灿自以为私定终身的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殊不知他什么都知道……”
屏逸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又能如何,你会站到灵觉这一边么?”扶南苦笑了一下,挑眉看着对面,“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灵觉杀死元极是为了替他们报仇、是为了保住那个丫头,至于天帝之位则尚在其次。”
屏逸冷哼了一声,满脸鄙夷:“如果这是他弑父的原由,那么他滥杀无辜又是为何?”
“站在权利的巅峰,势必要面对你死我活的争斗,杀戮是在所难免的……”扶南看了看漫天飞舞的雪花,语气肃杀,“如果他像你一样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只怕早就被你们的父亲给抹掉了。”
“既然能够找到我,为什么他不亲自来见我?”屏逸微微蹙眉,眼中掠过了一丝讥讽,“是因为被封印了太久,元气尚未完全恢复,所以不敢来?”
“彼此彼此,”天罗伞下的人淡淡一笑,立刻反唇相讥,“你受到血誓之术的反噬,身受重伤,现在不是也没有痊愈么?”
屏逸沉默了一瞬,眸中有冷芒闪现:“所以你觉得这是杀我的好时机?”
“非也。”扶南摇了摇头,唇边露出了诡谲的笑意,“在灵觉的身体复原之前,我只是想最起码不要让你好得比他快。”
屏逸定定凝视着对面的人,神色冷冷,眼里杀机涌动。
一时间,两个人隔着风雪相对沉默下去,周围的气氛瞬间冷凝,一片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