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2 / 2)

“也没事儿,这儿欠我钱的人很多,都在慢慢还。”陆可人朝她笑一笑,轻声道:“实在还不完,还有新活儿介绍给你们。”

夏梦当时一心为了眼前的困境发愁,完全没注意到陆可人的这个笑,后来午夜梦回再想起来,那狰狞扭曲的一抹弧度,一次次地纠缠她。

夏梦借钱买酒,向侮辱自己的人赔罪,那是她第一次喝醉,站在酒吧前的花圃边,吐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头痛欲裂请了假,躺在床上直直看向天花板。夜里陆可人来看她,说人生本就是这样,如果不能战胜它,就会一直被打倒。

夏梦不想被打倒,回来上班的时候却被通知调去后厨切水果,刀切下指甲的时候,她第一次怀念起端盘子。

夏梦就这样在后厨帮了几个月,虽然工资不如有小费可赚的服务生,但没有人骚扰,还能顺带练刀工。

偶尔若是有闲暇,就偷偷出来蹭听穆子川唱歌,往往一边静静听着,一边心底跟唱,极度认真地演绎另一种版本。

轮到休息,她和酒吧里的姐妹兄弟去k歌,起初穿得非常“接地气”,被嘲讽过几次后,就开始“发愤涂墙”。

她把大多数的工资都花在打扮上,涂蓝色的眼影,穿亮闪闪衣服,时不时还要请客吃饭,花大几十买她平时切惯的果盘。

夏梦的放肆随着年龄一同增长,原本干净的眼里带上一种野,一双杏眼明明一点不妩媚,看向人的时候却总是媚态百出。

渐渐有人发现酒吧里有个长相极美的女员工,却从不到前面来。陆可人被问得烦了,终于将发配边疆的夏梦喊回来。

写着自己名字的名牌往胸前一别,夏梦来回摸着那圆润的边角,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因为那么一点点小事,就往下坡路走。

没有人不爱漂亮姑娘,来喝酒的都喜欢跟她开玩笑。不知是谁先喊的飘飘,最后一传十,十传百,居然变成她的专属外号。

“飘飘是什么意思啊?”

“头发飘飘,说你很漂亮的意思。”

“那干嘛不直接喊我漂漂啊?”

工资拿得高,夏梦更热衷娱乐。追逐穆子川已不能满足她,她哈韩,哈日,哈欧,哈美,一切正在发烧的,都是她所喜欢的。

追星是件花钱的事,夏梦再怎么努力工作,依旧过得捉襟见肘,为了给喜欢的人凑钱买礼物,她又动起了借钱的心思。

陆可人从来不拒绝,每次都是一样的流程,一样的套路,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红面小本,什么时间,多少钱,仔仔细细地写在专属她的那一页。

夏梦眼看着那页纸从一行到半页到翻了面儿,起初还有几分焦急的感觉,到后来如同饮鸩止渴的沙漠行者,已经彻底麻木了。

陆可人不是没有提醒过她,说梦梦,你这个月借的钱可有点多。

“没事,下个月我多加点班,能还得起。”

“还是肯定还得起,就怕你得卖给我。”

夏梦傻傻地笑,说:“卖就卖,你给我算算要卖多少年?”

“那可久了哦,恐怕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我还真挺想逃的。”

“你敢!”她笑时露出青白的牙:“腿都给你打断了。”

看似无心的对话,引得夏梦后来止不住一次次的背脊发凉。怎么可以那么愚蠢,那么虚荣,盲目到相信这世界压根没有一点点风浪。

无数的陷阱挖在她面前,也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往回走。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世上唯一对她有义务的,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从来都只习惯用拳头跟她对话。

而现在,她也已经不用再听那个人说话了。

当年年底,陆可人给大家发奖金,轮到夏梦的时候,除了一个“最佳员工”的虚头衔,连一点实际的东西都没给。

夏梦去找陆可人说话,她还是那副倨傲的模样,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招招手道:“你跟我过来。”

红面的本子推到夏梦面前,陆可人打开到她的那一页,说:“你看看你欠了我多少钱,过了年关就要开始还钱了。”

夏梦看到页面下方汇总的数字,吓了一跳,问:“你没算错吧?”浑浑噩噩几个月,她知道可能花费不少,却不知道消费竟有这么高。

“我才来你这儿几个月!再怎么借,也借不了这么多吧。”

陆可人将计算器推过去,说:“嫌我不准啊,那你自己算。”

夏梦连忙翻页钦按钮,噼里啪啦一通按,尽管得出的结果仍旧很恐怖,可和陆可人写得总额比,却是好了非常多。

夏梦将计算器推回去,说:“喏,我就知道我没借那么多。”

陆可人一手撑着下巴看向她,轻笑:“你还没算利息呢,梦梦。”

那微弯的唇角邪气十足,夏梦心一颤,说:“你还跟我算利息?”

“姑娘哎,我是开酒吧的,不是做慈善的,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那一瞬间,什么缘分的初遇,好意的提携,都像是一个旋转的噩梦,夏梦狠狠咬着下唇,试图清醒,现实却依旧冷峻。

夏梦问:“利息多少?”

陆可人伸出几根手指:“跟你是亲情价。”

夏梦真是怕死了亲情两个字。

陆可人说:“咱们别老这么记账来记账去了,多麻烦,这么着吧,用现在的数字打一次欠条,你挣钱不多,以后每个月发了工资,就先还利息。年底的奖金就是我给你抵扣的第一个月利息。”

如果还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