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2 / 2)

“那会我和妈都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又不常回来,妈不说,其实心里也记挂。”妹妹拿着筷子往口中送饭,很小很小一口,筷子上的米数得清,我看着那几粒米,心惊胆战,怕一个呵气,它们就从筷子掉下悬崖。

说到这个,又能怪谁呢,我们一家从来就没有互相联系的习惯,以前在学校看着室友会很亲密的和家里父母视频,我几乎不能想象,那边不打过来,我更是没理由打过去,“我们家就是这样的呀,不常联系,联系上来要么生要么死,我一直怕死了电话打进来。”

“你说的没错,妈是一年前发现自己的病,恶性肿瘤,她一直偷偷吃药,她真能扛啊,她试探着要我打过电话给你,想你回来看看,你忙嘛,没接到。你们都是很倔强的人。”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说什么都晚了,原来还有这一桩隐情,我看着妹妹,但她并不看我,只是挑了鱼眼珠,一口咬下去,我觉得胃里翻滚,很恶心,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爱吃鱼眼珠了,我也不知道。

她放下碗看向我,那双眼睛就像之前在案板上死去的鱼的眼珠,她吃下去了一缕魂,又回到她眼睛里,“都过去了,吃饭吧。”她接过我的碗,把鱼头给我,“你吃着,我吃完了,我先洗碗,下午拿着死亡证明和户口本,我们去一趟银行。”

我的手不听使唤端起碗,一看,碗里也有个眼睛,吓我一跳,我和那个黑眼珠兵戎相见,我吃了这么多年眼珠,说吃什么补什么,但是我发现我依然什么也不懂,我真的是心瞎眼盲。

下午在银行,我闲坐在大堂什么也不干,妹妹冷静的身影干着正经事,妹妹的样子明明看了那么多年,就算比别人好看点,也是两只眼睛一个嘴,现在看来到底还是和以前不同了。她拿着死亡证明,薄薄的一张纸,断了人生死,有条不紊的办手续,把母亲的钱都取出来,注销卡,葬礼刚结束,今天面对现实问题,数据的载体也消失,一个人死了两次。

我问她密码是什么。

“我和妈的生日。”然后她又补了一句,“以前是我和你的生日。”

那还不如不说。

“想不到妈还挺实在,真不怕人偷。”

“怕什么,哪有什么钱。”

在路上想着刚才听到的数字,“你不是说......”后面的话太残酷,我没有说出口。

“为了我,她还是想活下来,她怕家里就我一个人,她想要陪着我,她把这么多年存下来的钱差不多全花光了,进行治疗,但是没用,不过就像我说过的,她死的时候一定是开心的,真的。”

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就那么赴死,我不知道生谁的气,甩开妹妹,走在前面。

她追上来:“你放心,家里的房子还在,妈没卖,就算什么都没有,”她停顿了一下,“你还有个家。”

我是担心这个吗?白痴,笨蛋。

我和她并排走在人行道上,我几次失神走到非机动车道,差点被小电驴撞上,都是被妹妹拉回来,最后她牵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