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型乱糟糟的,短袖上衣被人从领口处扯破了一个大口子,脸上青肿了一块,颧骨翘得老高,胳膊也被划伤露出巴掌长的红痕,皮肉外翻形状狰狞,微一用力,就渗出点血珠来。还有些别的,细小的伤都被他藏起来了。
闪亮听见有人来,甫一抬头,见是周鹤青,当下冲他绽出个笑脸来,甚是丑陋,却带着三分欣喜,六分讨好,还有一分,却是酒后头脑不清的痴傻。
周鹤青抬眼望去,一排五个,就属他最狼狈,想必打架时也是冲了头阵。
这边蹲了五个,对面蹲了四个,伤得最轻的也比徐闪亮好不到哪去。这边看起来像是校园里的小混混,那边那几个完全就是社会青年了。一个个虽然被揍得惨,但是目光却一个赛一个的凶狠,齐齐瞪着绿毛不说话。见来了两个年轻老师,又不老实起来,眼睛倒吊着去睥睨,嘴里发出不屑的嘘声。
徐闪亮登时就不乐意了,“噌”一下站起来,却因为蹲久了腿麻,还没站直就扶着墙哎呦哎呦叫唤着重新蹲了回去。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提警棍的小巡警站在中间维持秩序:“双手抱头,都给我老实蹲好了,是不是还想再打一架?头低下去!”
姜山首当其冲冲上去,对着本校那一排学生挨个抽了脑袋,边打边骂:“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学人打架闹事了。”抽到徐闪亮的时候,他扬起的巴掌却顿了一下,反手又给抽到了紧挨着他的粉毛黄问羽脑袋上。
黄问羽硬生生挨了两下,不满道:“你凭什么打我两下不打他啊。”
蓝毛叫道:“诶,不是我说,兄弟你谁啊,上来就呼我们,这可是在警察同志面前,有你这样的吗?”
姜山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黄问羽小声解释道:“他是周老师的室友,姜师兄。”又朝姜山谄媚道:“姜师兄好,您和周老师是来解救我们于苦海之中的吧。”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在气愤些什么。
正在值班做记录的警察同志道:“吵什么,你们一会师兄一会老师,到底是来干什么?”
周鹤青上前递上自己的身份证明:“警察同志您好,我是他们的老师。”他看了一眼身后,“年轻人血气方刚,言语冲撞了几句就打起来了,况且他们都还只是在校大学生,没出过社会难免有些气盛,那四位……
“四位……是五位。”值班警察接过证明翻看了一下,“还有一个头被啤酒瓶敲破了,现在正在医院包扎,现在的学生别看脸嫩,下手都黑得很。”他把证件还给周鹤青:“街边的监控录像显示的是你们学校学生先动的手,现在的在校大学生可不简单。要么保释,要么拘留,保释要交三万块钱保释金,至于赔偿问题那要看你们是选择私下和解还是法庭裁决了。”
周鹤青问道:“谁把人脑袋敲破了?”
粉毛看向绿毛,蓝毛、绿毛和鸡冠毛看向黄毛,于是粉毛也看向了黄毛。
最后徐闪亮悄悄摸摸地举起手,用低如蚊咛的声音小声道:“是我砸的。”
他连抬头看周鹤青的勇气都没有,那点瞌睡和酒气现下里全被吓醒了。
徐闪亮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他浑身上下都痛得要死,被人踹的那几脚,敲的那几下,甚至是手臂上巴掌长的伤口都因为焦灼而显得愈发可怖。可是筋骨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心里的疼,那痛觉一抽一抽的,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他只要一想到周鹤青会对他有多么的失望,他就难过得要死。但他更怕的是,周鹤青对此并无他想。
他忍不住想把胳膊收回来。
绿毛赵东撞了一下黄问羽,黄问羽没蹲稳,一下子摔到闪亮身上去。闪亮方觉如梦初醒,抹了一把脸淡定道:“是我砸的。”
对面那四个人顿时叫嚷起来:“小瘪三,等出去了揍你一顿信不信,有本事做没本事……”
抢在他们把话说完之前,徐闪亮道:“我愿意赔偿,包括你们的医药和精神损失费。”
他这话比值班警察的训诫还要管用,话音刚落,那四个鼻青脸肿抱着头的家伙面面相觑都禁了声。毕竟比起揍他们一顿出气,钱财显得更为重要。
他们嗫道:“警察同志,我们选择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