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不断地在他心里缠绕,他甚至日日夜夜都被自己的幻想折磨,他开始怨恨自己的母亲,痛恨自己的懦弱,可他又什么都做不了,唯有终日窝在他的小房间里当个阴暗的搜索者。从毕业答辩结束到工作单位开学,期间有三个月的时间,他想回去一趟,至少看看徐闪亮现在好不好,可看一眼就能改变什么吗?
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烦躁地拉开卧室门,想出去倒杯水喝,便见母亲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鹤青已经很多天没有出门了,面黄肌瘦胡子拉碴,怎么看都没了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周母有些心疼,但也知道,越是到了紧要关头就越是不能放松。
周母想啊,要是让儿子出去见见人是不是会好一点,也比天天呆在家里强,又张罗着老姐妹们给周鹤青物色几个适龄女青年。她跟周鹤青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生怕儿子不同意,没想到儿子出来喝了杯水,坐在沙发上神情恹恹的,竟然点头同意了,把周母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很快,老姐妹那边传来了消息,是个模样周正的女孩,现在在政府机关单位上班,周母很是满意,周鹤青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当然无所谓了,因为他去的第一天坐下来就跟人家讲“我有喜欢的人了,为表歉意这顿饭我请吧。”然后点了单付完钱就走,毫不含糊,直把周母气得在家跳脚,戳着他的脑袋骂他不孝。
周鹤青就把书盖在脸上,“妈,您就别瞎折腾了,我说了,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母亲骂他,“你难道想孤独终老?”
周鹤青便答:“世间光棍又不止我一个,谈恋爱总得讲个你情我愿吧,人家姑娘不愿意,我能有什么办法。”一句话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他大多时候在发呆,看文献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比起不去想那些事,他宁愿去回忆那些细节,楼底下的知了渐渐猖獗起来,一声盖过一声,吵得他头痛欲裂。他没敢换号,也未曾拉黑谁,断也断得不彻底,还在妄想某一天某个时刻,那个头像还能再一次发来简讯。
他频频看向手机。
手机发出“叮咚”短信提示音的时候,他还没怎么在意,拿起手机一看,竟瞧着自己的账户上多了三百万人民币,那一串儿的零看得人眼花缭乱。他起初还很困惑,不知道这三百万从何而来,等到面前浮现出徐闪亮的脸,他才恍然大悟。
是那个该死的合同违约金。
他猛地一下站起来,膝盖磕上了桌子,连椅子带人摔到在地。膝盖上传来阵阵尖锐的痛感,那疼痛感愈来愈强烈,麻痹了他的四肢百骸,叫他无法动弹。连带着,心脏也抽痛起来,似被针扎掐拧,更是无尽的悔意。
这就是徐闪亮坚持说是自己甩了他的原因?
周鹤青手脚并用爬起来,瘫坐在沙发上,双眼茫茫的,好半天才想起来要给徐闪亮打电话。
打电话啊。
他眼睛盯着通讯录,手却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心跳声大如雷,在这寂静的小房间里一览无余,他觉得口渴心慌,比工作面试的时候还要紧张。周鹤青猛地深吸几口气,拨通了徐闪亮的电话,不出意料,那边传来冰冷的女声,显示对方已关机,他不死心地又去发微信,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被拉黑了。
拉黑才是正常的吧,可为什么,会感觉那么痛苦呢?
想他。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呼吸都在想他。
要这样过一生吗?随便找个不爱的女人结婚?
可是为什么忘不掉徐闪亮的脸呢?
忘不掉啊。
那种铭心刻骨的思念,叫他尝了一次,便再也不敢触碰了。
夜已经很深了,夏季蝉鸣孜孜不倦地透过纱窗传来,那声音仿佛离得很远又仿佛隔得很近,他在房里枯坐了一夜,隔天一早,就拎上行囊出了家门。等到母亲问时,才说是学校有点事喊他回去。其实也算不得撒谎,毕竟学校是真的要他回去拿毕业证,但其实毕业证也可以邮寄,并不需要本人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