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时兴不敢不理，人家现在有理由了，你已经和他睡了，不理不行，说不定人家有录像、带标记的裤衩之类，你还真的不能不理。有地位男人有时候无法摆脱厚脸皮美女纠缠，美女有时也很难摆脱臭男人的死皮赖脸追求，其中原因非常复杂，往往是：不理不行，理了更不行，牵扯到当事者人格、脸面、尊严，别人的背后议论。

老狐要进那个卧舱，水姑说：“她还没有醒。”水姑的妈在晾洗好的兰蕙的衣服。兰蕙睡躺的卧舱里，平时点蜡烛、煤油灯，只有船开时，才允许开电灯，但今天例外，水姑开了充满电的电池，把电灯的插头插到了电池的插座上了，电池里本来充得满满的电。

卧舱里亮堂堂的，水姑还撒了桂花味的香水。兰蕙的衣服被水姑从里到外彻底换了，穿一套丝绵的较旧的粉红底色撒花的睡衣，眼角挂着泪花，脸上是失望、无助、自责的冷嘲，安静而带点书呆气。

水姑端了姜糖汤进卧舱来，她还带了一个矮凳子，底下本来铺着竹签席子，临时铺上混纺石榴红羊毛毯，天气较热，水姑穿着圆领水青色兰花的连衣裙，她托起兰蕙的头，先让她坐起，兰蕙还是迷迷盹盹，垂着脑袋。

水姑拍他后背，说：“姑娘醒醒，姑娘醒醒，喝热水。”几次之后，兰蕙睁开了惺忪的眼睛，看到眼前一个恍惚的姑娘，几疑自己到了阴间，但她是不信鬼神的，马上明白自己没有死成。

她说：“妹妹，你让我去好了，何必救我？”水姑说：“姐姐想开点，不值得为什么事舍弃自己的生命。”水姑的妈也进来了，说：“几个人救你呢，就在你后边跟你跳下去，也是被救上来的。好好的活着多好？干嘛两个人一起跳湖？”

水姑的妈在下来之前，被代时兴叫住，代时兴叫她按他的意思去说服她，并且嘱咐叫她不要相信书本上的爱情。兰蕙听着大妈的活，睁大眼睛问：“你是说，另外还有一个跟着我一起跳下去？”

大妈说；“是你的爱人和你一起殉情你还不知道？你们真傻。得癌症的人几千、几百万花，想活命，你们倒好，找死！太不应该！你们走了，父亲、母亲谁管呢？白白的把你们养大？

你们走了，父母亲有多伤心？你们想过没有？就是为了报恩父母，你们都应该活着。多大的事？值得你去跳湖？真的太傻，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吗？人家等你呢，快喝红糖水，喝了你们一起玩去。也不要相信书本上写的爱情，都是假的，提高警惕，书呆子容易上当受骗。”

兰蕙长长的舒口气，身子舒服了许多，兰蕙问：“也被救上来的人呢？他有没有受伤？”大妈说：“他比你稍好一点，躺在上面沙发里。等你呢”

水姑把兰蕙头搁在自己的胳膊肘腕，对她说：“姐姐，喝热水，再不喝就凉了。”兰蕙的神情有明显的好转，水姑拿调羹给她一口、一口喂，她的肚里翻腾着热浪。

不多久，水姑给她熬的生姜红糖水，都喝了，精神也越来越好。她扶着舱壁要站起，腿软头有点晕，又坐下了。这纯木老式船，舱壁都是桐油灰塞的缝，水姑贴上了漂亮的花的壁纸，船里还有桐油灰和木的香味。

“可以让他们来看你吗？”水姑收拾了碗，给她上身又披件衣服、下身再盖了毛巾被问她。她还在疑惑、忧虑，呆呆地想了想，点点头。

代时兴第一个下舱来，黑蝴蝶也要下，代时兴摇摇头、悄悄地说：“你放过她吧，现在开始你少接近我，到了西北再说。你赢了。”

黑蝴蝶退上去，脸上洋溢着得意、胜者的微笑。代时兴进去时，兰蕙闭着眼睛靠在毛毯上，毛毯靠着舱壁纸，但是她知道是代时兴进来，他不是毛手毛脚的，他是恰到好处的俯身近来，她还是闭着眼睛。

但这时脑子是清醒的，知道他来，她的精神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爱情使原本有病的人，变得没有病，使老实人变得狡猾，使傻瓜变成聪明人，使动作粗鲁的人，变成怜香惜玉、谨小慎微的谦谦君子。

“亲爱的，你好了吗？”她还是没有回答，眼泪却从眼眶里涌出来，代时兴靠近他，低侧下头来吻她嘴，被她手握住，“你是可怜我死才这样是吧？我不需要你吻，你去吻她去。”

代经理说：“小蕙，你真的误会了我，完全是巧合，你看，我进来睡觉，醒来时，身边躺着她，她什么时候来的，我根本不知道，正巧被你看见。”

“你为什么要救我？大妈的话，是你教她的吧？我一眼看到你的本质。”

“不是的，亲爱的，我就是准备和你一起死的。”代时兴一脸诚实，“你把一切包括你的珍贵的身子和高尚的红心、思想、爱情都给了我，我和你共同赴死，为了爱情，是应该的。”

“你又来哄我，我后悔当时太迷信、崇拜你，原来你也是见异思迁的伪君子。你不配我的爱情，你玷污了我的身子，还不认错？”

代时兴说；“我没有错，我没有骗你，要是骗你，我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你睡一个床？为什么不和她睡一个床？”

代时兴再次抱住她，亲她美丽的满是泪水的脸，这次她没有拒绝。代时兴看着她还在怨恨、疑惑的眼睛说：“世上的事，千变万化，作家个人的智慧，想象十分有限，有些事情你我都不会想到，它发生了，我们就要面对，你书看得深，入世尚浅。请记住我的话。”

兰蕙低头思考几秒，她十分灵悟，不用他说透，她就能猜几分，才明白，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再好、再亲、再爱的人也是不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