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甄兮自然没有吭声。

孟怀安也没想从甄兮这儿得到什么反应,说完后便笑着当先一步,心中充满了畅快感。

他如今在护国公府过得很舒适,从未这样舒适过。舅母和表哥都对他好得过分,他知道他们确实不介意他有一半孟世坤的血脉,只将他当做瞿家人。

他如今已是瞿怀安,而不是孟怀安了。

他大多数时候是开心的,只是每次一想到兮表姐,便难受得想掉眼泪。

他受苦的时候有她陪着,当他苦尽甘来时,她却不在了。

在没有亲手报仇前,他无法释怀。

甄兮跟着回到护国公府后便有些期待。香草和青儿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她就有很大的机会,通过青儿将她的真正身份告知怀安。

然而,甄兮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怀安将青儿送到她身边。

瞿怀安将香草青儿和梁木三人带回来后,分别进行了问话。

在侯府时,梁木对瞿怀安的伺候让他很满意,他也用得顺手,便央他表哥将梁木要了回来。香草和青儿是曾经最接近甄兮的人,他将她们带回来,其实是有点睹“人”思人的意思。

他曾跟兮表姐在那么多个日子里亲密无间,然而她们毕竟是她的丫鬟,知道的事比他更多。

在问话的过程中,香草的反应一切正常,但他发现青儿的反应有些古怪。在他问及往年七夕,兮表姐的生辰她都做些什么时,青儿却说,七夕不是兮表姐的生辰。

瞿怀安不知道兮表姐有什么理由会骗他生辰的日子,追问了几句,便听青儿崩溃似的说:“安少爷,表小姐她……我家小姐早就死了,后来的那个表小姐,并不是我家小姐!”

“你胡说!”瞿怀安第一反应便是否认。这等离奇的事,又让他怎么相信?这个青儿,真是胡言乱语!

“安少爷,奴婢并未胡言乱语。奴婢亲眼见小姐没了呼吸,身体都凉了,可她突然就醒了过来,而且,她什么都不知道,很多事都是问了奴婢才清楚的!”

青儿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都红了。

这件事她已经憋在心里一年了,谁都不敢说,如今那位已死,再加上安少爷追问,她才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那位真正死了的那天,她都不知自己是不是松了口气。

即便那位从未苛待过她,待她甚至比自家小姐待她还好,可她知道那位是借尸还魂的,惧怕从未消失过。

瞿怀安怔怔地坐着,实在不敢相信青儿的话。

他认识的兮表姐,竟然从不是“兮表姐”么?

许久之后,他才问:“若按照你的说法,她是何时……起死回生的?”

“刚来侯府的时候。”青儿道,“安少爷,我知道那绝不是我家小姐。她的喜好与习惯,与我家小姐全然不同,若真有人去阎王殿走了一趟回来后失了记忆,又怎会连喜好都不同了?她的字迹也与我家小姐全然不同!”

瞿怀安沉默许久,他忽然想起兮表姐在死前曾对他说过,让他好好活着,说他的表哥会来接他,会成为他的靠山。

这个预言般的话一直被他刻意遗忘,如今却突然跳了出来。

兮表姐若只是普通人,又怎会得知将来之事?

莫非,她是天上神仙下凡,只是因疼惜他而来借用了那具身体,护他到如今。

这个想法让瞿怀安好受了些,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兮表姐并没有死去,她只是回了天上,依然在看着他。

他又想起来,这一年来兮表姐的身体其实并不好,然而他说让她去看大夫,她总是不愿,要么说自己没事,要么就以“寄人篱下”为借口说无能为力,总之对身体是否康健一事并不上心。

她还经常同他说离别之事,要他习惯离别……

曾经的细节,曾经想不通的事,如今似乎都成了佐证。

兮表姐是天上下凡来的神仙,只为了照料他,待他等到了靠山的那一天,便回天上去了。

他对这个想法真是既欢喜又厌恨。

欢喜的是,兮表姐还好好活着,厌恨的是,她明明答应了不离开他,最后却食言了。

瞿怀安沉默了很久,最后让青儿先退出去了。

他脑子里有杂乱的声音,一会儿对青儿的话嗤之以鼻,一会儿又相信青儿的话,相信兮表姐还好好活着。

最终,所有的脑内争执,都化作了一声哽咽。

从侯府回来后,甄兮乖乖等了好几天,但始终没能等到青儿的到来。而她,连问问怀安为什么还不把青儿送来都做不到,只能天天吃喜欢吃的东西,听喜欢听的书……

如此将养了几日,她的左手已差不多恢复,但右手依然无法乱动。

等不到青儿的到来,甄兮也不打算就将希望放在青儿一人身上,于是她对红豆比划了许久,才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她要做女红。

这位对甄兮怀有适度善意的丫鬟,在得知了甄兮的意图之后,很有些诧异,只觉得她手都伤成这样了,眼睛又看不到,怎么还能做女红?

红豆很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便硬着头皮跑去跟马嬷嬷说,马嬷嬷随口就应了下来,一个瞎子想做女红?那不是很有意思的事么?拦着做什么!

于是,甄兮便拥有了针头线脑。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刚跟青儿学女红时,给怀安做了个香囊,不知再做一个送他,是否能引来他的探究?而且,其实每个人的绣活都有不同,怀安自己可能看不出来,但青儿应当能看出来吧?毕竟她可是青儿手把手教出来的。

至于眼瞎加只有左手能不能做好绣活一事,就不在甄兮的考虑范围内了。

不行也得行啊,顶多就是手指多戳两个窟窿罢了。她现在连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用左手拿筷子吃饭这种事都已开始学着做了,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做女红一事,照旧也难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