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放缓了速度,第二辆马车的马车夫大声对车内人道:“小姐,路边有人倒下了,像是冻着了。”
马车内容貌昳丽的少女闻言,皱了皱眉,对自己的贴身丫鬟道:“雁秋,你去看看。”
雁秋闻言应是,出了马车。但她也没亲自去查看,自有婆子去查探了来回禀,她再回去跟自家小姐道:“是个农家女,应当是冻坏了,人有些不清醒了。”
少女闻言犹豫了片刻,也不知要不要救,这时她听到雁秋小声道:“小姐,瞿公子就在咱们后头呢,像是快过来了,若小姐救人之事恰好让他看到,岂不是让瞿公子看到了小姐的善良,对小姐另眼相看?”
少女闻言眼睛一亮,面上浮现红晕,让雁秋给自己穿上披风,并要求雁秋在马车外看着,一旦瞿公子一行人要来了,她就立即出去。
在等待之时,她忍不住回想起瞿公子俊美的容貌,不禁心中小鹿乱撞。崔芳菲的父亲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崔楠,她是在瞿公子有一回来府上拜访时见到他的,只那一回,她便对他芳心暗许。可打听之下她得知,瞿公子年少时有一红颜知己,那人红颜薄命,五年前便病逝了,他却一直记着她,有人去提亲,他也从不接受,连他的护国公哥哥都管不了他。
可崔芳菲却控制不了自己的一颗芳心,她像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为瞿公子的痴情而倾倒,又忍不住幻想自己是特殊的,可以让瞿公子忘记他早逝的红颜知己,爱上她。
雁秋突然钻进马车小声道:“小姐,瞿公子来了!”
崔芳菲有些紧张地点点头,打开马车门下了车,走向那倒在路旁的农家女。
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车队正是护国公府的,便放了心,紧了紧披风,来到那农家女面前。
甄兮知道自己身边围着不少人,但没人动她,这让她有点困惑。
救还是不救,好歹给个准话啊。想救的话,为什么不动手?不想救的话,为什么又不走?
甄兮浑身冻得难受,她强迫自己睁开双眼,仰头看去,她面前站着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模样娇俏可人,最令她羡慕的是,她身上穿着狐裘披风,看着便暖和。
然后她注意到了靠近的另一组车队。
那车队在接近的时候放慢了速度,中间的马车正好在甄兮不远处停下,马车上的小窗打开,里头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怀安?
甄兮愣了愣,对她来说,前一次见怀安是不久前的事,那时候的他依然青涩,少年气十足,笑一笑便羞涩可爱得很。
这个坐在马车中温和笑着的男子,确实是怀安没错,但这个男子看着已是二十出头,面容上看不出一点儿稚嫩,仿佛是画中的翩翩佳公子,令人为之怦然心动。
瞿怀安认出那人是崔芳菲,他顶头上司的小女儿,他见过几次,并且知道她爱慕自己。
可他一点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背后是护国公府,不需要惧怕因拒绝上司女儿的爱意而惹恼了上司影响晋升,他有自己的人脉,也有足够能力,等资历够了,晋升对他来说水到渠成。
至于崔芳菲脚边趴着的农家女子,他也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瞿怀安从小窗处离开,再出现的是梁木的脸,他扬声问道:“崔姑娘,可需要帮忙?”
崔芳菲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只淡笑道:“不必了,这位姑娘被冻昏了过去,我带她上车暖和片刻,想来便能救活了。”
“哦,”梁木应了一声,“那我们便走了。”
梁木说完后,就将马车的小窗关上,随后车队动了起来,消失在路的尽头。
崔芳菲有些错愕,可想到自己的善心举动已被瞿公子看到,心情便又雀跃起来,本打算对这农家女嘘寒问暖让瞿公子看到,但见他已走了,她便只吩咐道:“徐嬷嬷,带她上车吧。”
她顿了顿,又道:“上我的马车。”
徐嬷嬷犹豫了下,见自家小姐已经走了,便不再犹豫,和同伴一起将甄兮扶起,带到崔芳菲那驾温暖的马车上。
甄兮无声地叹息着,周身洋溢着的温暖气息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可她偏偏想起了方才看到的怀安,这让她根本无法睡着。
她上一回死时是永顺九年的腊月,怎么感觉这次一死就是好多年,怀安都变成了令她有些陌生的成年男子。
甄兮正在闭眼沉思,便听到了救她上车的人的对话。
雁秋捂着嘴笑道:“瞿公子如今一定是在想着小姐的善举吧!”
崔芳菲面带羞窘:“好你个雁秋,敢打趣我!”
雁秋并不怕崔芳菲的羞恼,只嘻嘻笑道:“奴婢哪敢呀,奴婢是替小姐高兴,希望小姐能得偿所愿!这几日瞿公子都会在皇觉寺,奴婢定会帮着小姐一起让瞿公子深深地记住小姐!”
崔芳菲羞得面色通红,但雁秋所言,正是她想要的,她自然没有斥责她,只是羞赧过后托腮困惑地说:“我听说瞿公子的红颜知己是病死在七月,可是他为何总在腊月二十去皇觉寺为她祈福呢?”
雁秋闻言同样困惑:“奴婢也猜不到。”
但这问题显然没困扰崔芳菲太久,她刻意选在这时间去皇觉寺,就是为了与瞿怀安“偶遇”,他为何选在这时间,跟她的目的没太大关系。
到底是闺阁女子,她与贴身丫鬟虽说会说些出格的话,但毕竟不如现代的女孩那么开放,没再更多地谈起瞿怀安,反倒将注意力放在了甄兮身上。
“雁秋,你说这女子,我们该如何处理?”崔芳菲有些苦恼。
雁秋想了想道:“不如等她醒了,问问她来自何方,为何倒在路上,再想如何安置她吧!”
崔芳菲点点头,她平常自然没有随便捡人的习惯,这会儿若不是为了给瞿怀安留个好印象,她很可能只是让人将这女子弄醒后送她些衣物食物便罢了,不会将人带走。
甄兮闭着双眼,装做没醒的模样,免得主仆二人怀疑自己偷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正是因为她昏迷不醒,她们才会肆无忌惮地谈论闺中话题,若知道她都听到了,多尴尬啊。
而主仆二人话语中的消息,也让甄兮心情复杂。
她上回死距现在应当好几年了,怀安都这么大了,这时间不会短。她想起她还是赵王妃时,怀安与她曾说起过假死遁逃的事,那时候她提及了真死,而怀安担心他再也找不到她而不肯答应。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最终还是真死遁了。
这么久过去,怀安会不会认为她是故意躲他,才会始终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