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这座极乐楼的一楼是酒池肉林,所谓酒池肉林,当真是一处正当中一个巨大的装满了酒的池子,以及周遭摆满了任由游客取用的果脯肉干的地方。

那人直接向酒池之中坠去,一身和此处的奢靡是格格不入的佛门弟子随后翩然而出,他挽起袈裟的袖子,在那人呛了几口酒好不容易从酒池之中探出头的时候,又是一把将人按了下去。

出家之人,既可以观音低眉,也可以金刚怒目。更何况是无花这种本就六根不净的弟子,他在被触碰到底线的时候,从来都是很凶残的。

那人的脸在这满池子的烈酒的浸泡之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色,原先还呛咳不止的挣扎,可是无花抓住他头发的手却宛如铁铸的一般,让他有一种挣扎不得的无力感。渐渐地,这人的挣扎越来越轻,终于闭上眼睛宛若死鱼一般,不再动弹了。

在场的喧嚣都停了下来,陆小凤和花满楼原是被无艳姑娘请去,这会儿听见外面喧嚣,隐约夹杂着“和尚”、“发疯”、“出人命”这样的话语,陆小凤和花满楼当即心里一惊,就连无艳也顾不得了,两人没有再玩什么数花瓣的把戏,而是直接冲了出去。

未曾想一出去便看见这样的一幕,陆小凤吞了吞口水,终于小心翼翼的走到无花面前,小小声的说道:“大师……他不会是……”死了吧?

无花轻轻一笑,这一笑极为平和宁静,仿若下一刻就会说出一句“贫僧已渡他早登极乐”。陆小凤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什么话也不敢说,只能小心翼翼的盯着无花,心中却暗暗叫苦,不知这事儿该如何收场。

毕竟,在陆小凤看来,无花手里提着的,只是个来极乐楼寻欢作乐的无辜之人罢了。

无花低低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抖麻布一样抖了抖手中的男人,任由他的一头青丝散乱的将他的脸遮住,无花只道:“方才施主魔怔了,贫僧无奈出此下策,现下施主可是已经清醒了?”

肺里火烧火燎的感觉,那人有理由怀疑自己的肺部已经呛了酒。可是眼下这人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他不宜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只有湿漉漉的头发遮掩自己的容貌的情况下,这人只能咬了咬牙,闷声闷气的说了句“那还是谢谢你了,无、花、大、师。”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人将无花的名字叫得特别的清晰。

无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既然都没有戴面具,自然便也没有遮掩自己身份的意思,所以眼下这人这么点儿小小的“报复”,他还当真不放在心上。

然而,睚眦必报的某位佛门弟子还是暗暗收紧了攥着这人头发的手,他冲着围观的人群淡淡一笑,声音宛若清风吹散了这一室的颓靡:“打扰诸位雅兴,诸位自便。”

说着,无花就藉由拽着这人头发的姿势,又是一个提气纵身,直接跃上了方才的雅间。

玉倾雪目睹了全程,在心里暗搓搓的估摸了一下方才那男人的身量和自己的小身板,她第一次觉得……其实她家无花哥哥啊,对她还真是超级温柔的。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玉倾雪吐了吐舌头,总算在无花回来之前收拾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小姑娘不笑的时候,周身气度最是凌然。她不是被谁护在身后的小小少女,而是未来终有一日要王袍加身的一方霸主。如今虽然年幼,可是玉倾雪周身的气度已初具威仪。

她收敛起方才惊愕的情绪,平静的望着那个被无花拎回来的一身狼狈之人。

心思运转之间,玉倾雪将自己从这家消息网之中得到的讯息梳理了一番,终于猜测了出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明睿,或者说,我该叫你……”顿了顿,玉倾雪眸色骤然锐利,她盯着瘫坐在地上的男子,一字一句道:“宫、九。”

自己的所有底牌都被掀开,方才还宛若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的宫九身子先是一僵,转而他慢慢的爬了起来,盯着玉倾雪的脸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他笑了很久,虽然和方才的那种兴奋并不相同,可是他的脸颊上还是浮现出了一种愉悦的红,那一抹红氤氲在他的脸颊上,仿若是谁家庸附风雅的小公子涂了胭脂一般。

抬手捂住因为太过兴奋而迸出了血丝的眼睛,宫九猛拍自己的大腿,愉悦道:“果然是九州仙子和玉罗刹生得女儿,有趣,当真有趣。”

宫九自知自己的身份藏得极深,可是却也知道这世上之事总会留下痕迹——譬如强大如玉罗刹,不是到底还是让他知道有关他妻儿的秘密了么?宫九并不意外玉倾雪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他意外这人居然会是戳穿他。

或者说,居然会在这么无关紧要的时候戳穿他。

玉倾雪从未想过用出身当底牌——无论是她的出身,还是别人的出身。比起这个,她倒是更信任自己手中的还是双刀。

看着那个宛若打量新奇物件一般打量自己的男人,玉倾雪皱了皱眉,却很有耐心的用一只手撑起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摆弄着桌上那个颇为圆润的装过葡萄酒的琉璃盏,片刻之后才对宫九道:“你说要告诉我事情始末。”

她说的理所当然,也十分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宫九方才说的那个前置条件,也便是让她打他。

宫九对此也不甚在意,他就着方才的姿势斜躺在地上,用一只手撑着头,漫不经心的道:“还能如何,贼喊捉贼罢了。”

贼喊捉贼?宫九这话虽说的模糊,但是玉倾雪很快想到,大通钱庄可不正是花家和朝廷共同的产业。此次花家受害颇深,那得利的……

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玉倾雪摇了摇头,感叹道:“哎呀,你们中原人,这心肝都是比人多一窍的。”

宫九对此不置可否,他只是眼睛闪亮亮的盯着玉倾雪的双刀,舔了舔嘴唇,他从地上缓缓起身,冲着玉倾雪勾了勾手指,低低道:“下次你无聊了,便来找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冷笑的无花,宫九眨了眨眼睛,故意说道:“趁着你家大师不在的时候~”

第三十五章 银汉无声。

这一次的假银票事件, 花家赔的可是真金白银,而那一位和他们花家“合作”的, 除了震怒之外就还是震怒,皇帝说着要尽快将真凶追拿归案,但是每日花家收到的银票却是越来越多, 这其中的几许小九九, 经过宫九的这么一“点拨”,玉倾雪很快就能够想的明白。

她并非没有一副玲珑心肝, 只是更喜欢仰仗武力多一些。虽然不耐烦这些弯弯绕绕, 但是玉倾雪很快就能明晰其中关节。比之玉倾雪,花家更是聪明绝顶之人并不在少数, 只是这些人隐而不发,未尝便不是抱着一副“出钱买平安”的心思。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和玉倾雪对中原的皇帝并不十分重视不同, 花家人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而且虽然身在江湖,却是书香门第, 他们自有自己的风骨和选择, 父父子子君君臣臣, 就仿佛是奔腾在花家人骨血之中的难以解开的结。

世人都说花家乃是君子之家, 只是不知道某夜梦回,这地地道道的君子是否也会艳羡一回那自由自在的狂生。

玉倾雪是那种坚持自己的选择和信仰, 却也不会强迫其他人和她一个选择和信仰的人。花家人选择了对皇帝妥协, 玉倾雪并不觉得他们做的便是错的。只是和花家人的隐忍相比, 她断没有吃一个哑巴亏的道理——那人用假银票从她这里换走的真金白银,她总要让对方一样一样的吐出来才是。

毕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玉倾雪可是深知自己要养个哥哥是多费钱的,大到什么修剪指甲的青楼名|妓,小到她兄长身上的一小块价值连城的香料,哪一样是不要钱的?他们这边坑骗她的银钱,如何能不让她生气?

玉倾雪的目光扫过这一片纸醉金迷的极乐楼,在心中暗自盘算着该如何为自己取得最大利益。

宫九身上还是那一身红衣,他扯开了自己的领子些许,露出白玉也似的胸膛。灼热的目光盯着玉倾雪的双刀刀鞘,宫九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十分“好心”的提议道:“我知道这极乐楼的宝物在何处,你好生打我一顿,我便装作屈打成招,告诉你可好?”

“什么毛病啊这是?”玉倾雪皱了皱眉,却是将自己的双刀重新背在了自己的身后。

见这小姑娘这样的乖,无花的唇角刚刚微微扬起,想要表示一下赞扬,下一刻,他却体会到了什么是“笑不出来”了。

只见玉倾雪将方才宫九用来遮脸的那条颇有异域风情的长到了他脚背的面的薄纱捡起,手腕使了是一个巧劲儿一抖,那边缘还缝着小金叶子的长头纱便被玉倾雪拧成了一个鞭子,直直便向着宫九抽去。

那小金叶子的边缘锋利,寻常不注意都会被它割开一个小口半个小口的,这会儿那些细碎的小金叶子在那条“鞭子”上闪烁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见血。

——并不是仿佛。虽然玉倾雪是擅用双刀,但是并不代表着她不会使用其他的武器。从小在玉倾雪身边伺候的丫鬟师从他们西方魔教的右护法,使得一手好鞭子。玉倾雪本就是天赋极佳,虽然没有也跟着一道用些学习,但是耳濡目染,使用鞭子什么的,其实她也并不生疏。

玉倾雪出手如电,宫九身上很快也出现了道道血痕。

殴打宫九并不会让玉倾雪有什么快|感,虽然也知道宫九的呻|吟之中夹杂了愉悦,恐怕他的这种怪癖和人的某种欲|望有关,然而因为自己并不是为了寻求同样的感觉所以才去揍他,因此玉倾雪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