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玉倾雪并没有如同原随云所设想的那样暴怒,相反,她十分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只是关心了一下原随云故意试探花满楼的反应试探出了什么结果,而后便并未在再因为这件事发难。

原随云的眼睛此刻已经能够看清模糊的人影,虽然还不是那么清晰,而像是眼前蒙着一层薄雾一样,可是原随云还是摘下了自己眼上覆着的锦缎,眯着眼睛望向了玉倾雪。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和玉倾雪的接触不算多,可是却知道她和无花最是小肚鸡肠,断然是不肯白吃半点亏的。

玉倾雪并没有意外的看着原随云已经有了些华彩的纯黑双眸,她斜倚在无花怀里,忽然若有所思的对无花道:“无花哥哥,南海的药物当真是有奇效,你真的不要试一试他们生发的方子?”

无花嘴角微微一抽,却转而伸手轻轻捏了捏玉倾雪腰侧的软肉,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阿倾等不及了?”

耳畔和腰侧都是玉倾雪的痒痒肉,此刻被人半点不漏的戳中,玉倾雪当即条件反射一般的缩成了一团,如同灵猫一般挣脱了无花的怀抱,玉倾雪起身去拍了拍原随云的肩膀,冲他随意笑道:“小原也无需如此拘谨,以你的本事,想来也知道那白云城算是我娘的娘家,叶孤城也算是我家小舅舅,既然你们如今连成一线,日后大家都有个相互照应。”

原随云的眼睛本是不必蒙着布条的,只是前些时日那布条之中裹着一层白云城的秘药,是以他才日日带着遮眼之布。那秘药乃是白云城的祖传秘方,有肉白骨之能。原随云的眼睛乃是幼年高烧所致,和肌骨断裂之状虽相差甚远,但是或可一试。

其父原老庄主听说白云城有如此秘药之后便想着不计代价也要为儿子求来,只是白云城不与中原来往久矣,原老庄主也是近些时候才有机会接触到叶孤城。

玉倾雪是见过原随云不蒙布条的时候的相貌的,她看着信奉武力,却并非真的莽夫,将事情丝丝缕缕的剥离开来,玉倾雪甚至已经能够勾勒出叶孤城最终所图。

不过,这个“最终所图”……她居然有点儿喜欢。

玉倾雪挑了挑眉,压下自己脸上有些见猎心喜的表情,转而却更加关心叶孤城在中原的一举一动。

如今原随云在她面前摘下覆眼绸缎,便是为了冲她挑明此事了。玉倾雪闻弦音而知雅意,于是便也顺着原随云的意思客套一番了。

其实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虽说不上一根麻绳上的蚂蚱,但是好歹无花和原随云还算是利益共同体,所以其实有没有叶孤城,原随云在玉倾雪这里都是一样的——不过既然姓原的觉得这样是给他增加一些保障,那玉倾雪也不介意顺势而为。

在场三人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很快面上便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了。

原随云不知道,玉倾雪这会儿所以这般平静,是因为宫九先他一步而来,完成了他和玉倾雪的交易。宫九说自己已然看见药效,也对玉倾雪说了他到底要用在谁身上,如此一来,公孙兰死了反倒是省了他们麻烦。

顺便对玉倾雪说了公孙澜之事,宫九便离开了。

听闻真正的公孙后人要来找自己寻仇,玉倾雪非但不曾害怕,反而闪现出一抹兴奋的情绪——她真是、好久都没有酣畅淋漓的一战了!

第六十三章 常羡人间。

其实, 不必宫九通风报信,公孙澜也很快就会找上玉倾雪。

和公孙兰惯常喜欢藏头藏尾不同, 公孙澜作为真正的公孙后人,行事当然更加的坦荡一些。至少,这一次, 分明知道玉倾雪并非善茬, 但是公孙澜却是认认真真的将战书送到了玉倾雪的手上。

那一天,公孙澜只穿了一身白衣。

和玉倾雪周身的宽大白袍不同, 公孙兰的那一身只是简单的粗布麻衣而已, 所以是白色的,大概只是因为它的主人也不觉得有在对它加以渲染的必要。那是素净的白, 却带着一点棉麻本身的微微泛黄。

这一身粗布麻衣被公孙澜穿在身上,她的袖口和束腰都扎得极紧极紧, 让她整个人更有几分凛冽的味道。公孙澜的身上并没有丝毫多余的佩饰, 一头长发之中已经隐约可见丝丝缕缕的白。

她已然是不惑之年,这种衰老在她看来是正常的,反倒是公孙兰的那张看不见岁月流逝的脸, 在公孙澜眼中才有些可悲和可笑。

公孙澜站在了玉倾雪面前, 伸出手去, 递给她一纸战书。

她的神情并不倨傲, 也没有什么悲愤和伤痛,她这样做, 似乎并没有夹杂着任何属于她“公孙澜”自己的原因, 反倒是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着她, 让她不得不这样做一般。

只是到了这一步,公孙澜到底是自愿还是不是自愿,又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么?

玉倾雪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那两柄双剑上。比起悬在腰间 ,这样背后负剑或者刀的姿势或许并不够优美和潇洒,但是玉倾雪知道,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拔出,并且是同时拔出自己的武器。

江湖之中的生死往往就在一线,一个小小细节的疏忽都可能会让人命丧黄泉。玉倾雪的姿势源自于玉罗刹的言传身教,而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玉倾雪眼前的这个女人懂得如此携带自己的双剑,就已然不容小觑。

玉倾雪虽然嚣张高傲,但是她却从来不轻敌。伸手接过公孙澜递过来的战书,玉倾雪拆开一看,上面的内容其实也是十分简单,只是写着三日之后约她一战。

没有写约战地点,玉倾雪不相信是这个人的疏漏,因此她只是挑了挑眉,直截了当的冲着公孙澜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此战何地?”

公孙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只是冷声道:“悉听尊便。”

玉倾雪已然算是很有脾气的人了,只是或许高手之间总是有种特殊的感应,玉倾雪直觉此人定是不凡,因此也没有嚣张太过,仅仅只是有些不解的道:“何不就在今日,就在此地?”

今日玉倾雪正住在合芳斋的后院,此地在外面看起来似乎并不大,内里的装饰也是平平无奇,殊不知在这座合芳斋的地下,其实还有一个十分宽敞的比武场。那比武场内是青金之石所制,不仅十分坚固而且不易被情绪太过激动的江湖人弄坏。

——当年玉罗刹为何要在自己的店铺内修建这么个玩应?当然是……为了方便他将自己看的不爽的江湖人拖进来痛揍一顿,再悄无声息的扔出去了。当年玉罗刹性子并未如今日这般深沉,昔年江湖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没少被他拖回自己的商铺里揍上一顿。只是这些江湖人都好面子,所以便没有人说出他们被人莫名其妙一顿胖揍这件事。

公孙澜沉默了一下,终归还是如实说道:“你虽年幼,但少年得志,天资卓绝。我虽天资不若你,但经验远非你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女孩可以比拟。你我一战势必关乎生死,以身殉道固我所愿,不过家中尚有几个不成器的徒儿,只待我稍稍将几人安顿,吾等便可一战。”

公孙澜若是想要安顿徒弟,其实在她还未曾找玉倾雪下战书的时候便足可以安顿,所以等到现在,也是在给玉倾雪安排准备的时间。

玉倾雪对公孙澜另眼相看,公孙兰也很久未曾见过这样出众的江湖后辈了。可惜她们二人各自有各自的坚持,所以便只能一战,并且不死不休。

听了公孙兰的话,玉倾雪点了点头,她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道:“那便三日之后。”稍顿了顿,玉倾雪缓缓道:“此战难得,若是在密室之中,反倒有些可惜。”

她从习武开始便鲜有劲敌,也近乎不曾有历经生死的时候。可是玉倾雪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可能成为温室之中被人细心呵护的花朵,所以,那种生死之战,或早或晚她都是要去经历的。

——她的兄长,是西门吹雪。

但凡西门吹雪对剑道有那么一点的执着,玉倾雪的执着便不会比他更少。这是融入他们兄妹骨血之中的骄傲和偏执,虽然一个掩藏在嬉笑怒骂和玩世不恭之下,而一个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将之展露在人前,可是这份执着,始终都是旗鼓相当。

所以,西门吹雪可以为了剑道而不吝生死,玉倾雪也同样能。到了如今她的在这种程度,玉倾雪已然明白,寻常的修炼和所谓顿悟已然不能让她在有所寸进,若是她想要更强,就只能在生死之中寻求顿悟的契机了。

她要成长,虽然未曾表露,可是玉倾雪的这种追求却是没有一日是停着的。

所以,这是她人生之中的第一次和人以命相搏,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样的难得,玉倾雪不愿在昏暗的密室这种将这场比斗草草终结,她想要一个有清风、有明月的好地,与公孙澜酣畅淋漓的一战。

虽然生死为知,但是玉倾雪并不想留遗憾。

这个时候,玉倾雪却又有几分表现得像是一个很好懂的小女孩一样了。是真的很好懂,至少在她的脸上的神色之中,公孙澜这样一个并不十分通晓人情世故的人都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