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已然断了气息的男人坐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动了动自己方才分明已经被人劈断了的脖子,他皱了皱眉,小声嘟囔道:“见鬼了,我还做梦自己被人杀了。”
不,你那不是梦,方才就是我把你杀了。玉倾雪忿忿的从江染身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有些无语的看着那个身着女装还满身春|药的男人一脸稀奇的摆弄着他自己的手脚。
“你是谁,怎么胆敢擅闯我神水宫?”江染动了动,重新将不安分的小姑娘藏回了自己身后,这才冲着来人问道。
那人被这忽如其来出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猛然见到一张十分“英俊”的脸,他不由的便摆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也瞬间变了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捧着自己的胸口、又瞪着一双泪眼答道:“小女子误入此地,还望公子……”
那声“公子”在他的目光下移,看清了江染胸前的波澜的时候戛然而止,一口冷气蹿进了他的肺腑,直接让他猛的咳嗽了起来。
江染却已有了几分不耐,斥道:“男子汉大丈夫,休要油嘴滑舌!”这便是挑破他的身份,让他再莫要一副女儿娇态膈应人了。
男子汉大丈夫什么的,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玉倾雪简直要笑得打跌,实话说,论起男子气概,倒是那位神水宫宫主更胜一筹才是。
被这样冷声一斥,那人猛的一哆嗦。半晌,他才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江湖人都叫我雄娘子,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女、咳咳,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说着,他已然跪了下去,还膝行几步,想要凑到阴姬脚旁。
雄娘子当然不是嫌弃命长才刻意往阴姬和玉倾雪这里凑,只是他早在自己周身洒满了春|药,这些药的药性极烈,若是这两人发作起来,恐他还有一线生机。
阴姬却是早早就被玉倾雪提醒过他身上有什么,眼见他还要往自己和玉倾雪的方向凑,阴姬抬手就挥出了一条水柱,直接将雄娘子浇了一个透心凉。此地虽然是在河边,但是雄娘子肯定,这人绝不是从河中取水,那这道水柱从何而来?
早在江湖传闻之中听说过神水宫水母阴姬的恐怖,如今亲眼见到,雄娘子只想大喊一声“妖术”。
此刻他简直就连肠子都要悔青了,前些似乎他糟|蹋了个官家小姐。相比于江湖侠女,那些柔弱的官家小姐显然更好下手,而且事后那些人家多半为了遮羞,并不敢将事情张扬开去。雄娘子最喜扮作她们婢女,伺候那些小姐沐浴更衣之类的活计,占尽便宜之后再迷晕她们,而后下手。
本来这一次雄娘子也不过是如法炮制,却不曾想他挑中的这位小姐的确出身官宦世家,外祖却是武林名宿。听闻自己外孙女遭如此毒手,还因此自尽,那位老爷子便对他下了诛杀令。
那家人势大,雄娘子踢到了铁板之上,无奈之际忽然灵光一闪,准备扮作女装来神水宫中避上一避,兴许顺道还能玩上几个神水宫中冰清玉洁的弟子。他盘算的是好,只是没有想到他人还没有混进去,居然就在神水宫的入口处被江湖之中素有凶名的水母阴姬擒住。
玉倾雪这些天来也算是见惯了江染练功,所以见到她这一招的时候也并不惊奇,比起见识到了日|后大名鼎鼎的水母阴姬出手,玉倾雪显然更在意另一件事情。正好江染出手冲散了雄娘子身上的春|药,玉倾雪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的出手。
这一次,她伸手直取雄娘子心脏。惊魂未定的雄娘子只看见一个小姑娘向着自己走来,接着便觉得胸口剧痛,在此之后,他眼前最后的场景便是那人手上染血,然后面无表情的捏碎了她手中的……属于他的心脏。
若非如今身侧没有双刀,玉倾雪也实在不想用如此不卫生不干净的招数,只是唯有如此,她才能确信雄娘子彻底死透,也才能真正验证她想要验证的东西。
水母阴姬信佛,所以她其实并不喜欢杀人,也绝对不喜欢血腥。可是莫名的,她就是觉得此刻这个手上还染着旁人鲜血的小姑娘美得惊人。
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和一种骇人听闻的丑,死与生、善与恶、菩萨和佛陀。江染有些痴迷的望着玉倾雪,十多年来一直平和的心境微微泛起波澜,这一刻,她恍惚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玉倾雪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在一旁的河水里细细将手冲洗了一遍。在此期间,江染便一直注意着她。
过了一阵,玉倾雪转身回望,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见到方才那个被自己捏碎了心脏的男人又一次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坐了起来。直到看见玉倾雪脚边似乎未曾散去的血迹的时候,才凄声尖叫了起来。
“妖怪!!!”求生的欲望让雄娘子一个鲤鱼打挺的起身,什么也顾不上的就要往河的相反方向跑去。
玉倾雪无奈的耸了耸肩,冲着江染递过去了一个眼神。
两个人虽然相识不久,但是江染却还是看懂了玉倾雪这个眼神的含义,她毫不犹豫的出手,一颗小水珠从她指尖弹射而出,直接洞穿了雄娘子的心脏。
这一次,一朵小小的血花从雄娘子的胸口盛开,他再无“死而复生”的可能。
玉倾雪没有理会倒地的雄娘子,而是冲着江染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而后她伸出自己的一条手臂,对江染道:“来,刚才那招,冲着这儿来一下。”
江染蓦的瞪大了眼睛,冷声道:“疯了?”
玉倾雪摇了摇头,无所谓的道:“要是真疯了,就让你冲着这儿来了。”说着,她的手指指向了自己的胸口,正是心脏的位置。
江染不想理会她,可是方才的景象的确诡异,若非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有人能被捏碎了心脏还活过来。那雄娘子显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此这一切真正的原因……莫不是还是在阿倾身上?
见她久不动作,玉倾雪撇了撇嘴,直接抽出江染头上的一根纯银簪子放在了她手里,而后握住江染的手,直接冲着自己的手臂扎了下来。她的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扎向的那块地方不是属于她的血肉之躯一般。
江染大惊,可是依然反应不及。她只能往相反的方向用力,可饶是这样,手中的簪子还是在少女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长长的血痕。
血腥气散开,江染面上表情一变,抬手便要为玉倾雪点上止血的穴道。
玉倾雪觉得有些疼,不过她又不是真的娇气的姑娘,这点儿疼痛对于她来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并没有阻止江染的动作,不过玉倾雪细细端详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转而却是对江染笑道:“我看,宫主还是给我凝出点儿水来洗洗才是正事。”
她这语气太过嬉皮笑脸,也太过不正经,江染皱了皱眉,刚想要训斥她一句不知轻重,不懂得爱惜自己,可是旋即她却也发现,这姑娘的手臂上残血尚在,可是手臂上的肌肤却是半点痕迹也没有。
江染的手不由顿住了。
玉倾雪眯了眯眼睛,看了自己手上的残血半晌,终归只是态度不明的道:“和我猜的一样,我伤不了人,不过还好,旁人也伤不了我。”
说这话的时候,玉倾雪的声音中有几分说不出的凝重,不过很快,她便仿若无事一般的对江染道:“也算是好事啦,不死不伤,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其实不是不死不伤——若是如此,玉倾雪也无需调养她身上的内伤了,只是如今的情况,是此间的人伤害不了她,而她也伤不了此间之人就是了。
心里有了底,在用水母阴姬凝聚出的水流冲干净手上的血痕之后,玉倾雪故作轻松的对她辞行:“就此别过啦。”
江染注视着她,并没有答话。玉倾雪知道她和自家兄长一般都是冷情的性子,所以也没指望她和自己来一段挥泪告别什么的,挥了挥手,玉倾雪就这样转身离开,留给江染一道洁白的背影。
“容玉啊。”玉倾雪望了望远方,此刻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什么事。
——她,忘,了,打,听,她,家,老,头,此,刻,身,在,何,方,了!!!
玉倾雪:喵喵喵???喵脸懵逼.jpg
第七十二章 桃花枝上。
也不能指望就连男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的江染能知道给玉倾雪准备盘缠, 玉倾雪也实在没有脸皮厚到直接向着人家张口的地步,而且还不知道她爹现在到底在哪里, 玉倾雪走出了神水宫的地界,就不得不为生计发一下愁了。
实话说,缺钱的滋味儿, 玉倾雪还真是没有体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