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老人,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如初雪落地一般,银丝闪闪,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脸上的皱纹,像秋日的第一道霜,刻尽了年轻时一波三折的辛劳,一把大胡子,连鬓带腮,也是雪白雪白的,让他看起来有些敦厚,但双眼深邃明亮,透着一种冷漠而又犀利的眼神,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也显示出了他不言而喻的身份。
卫雍颂微微一愣,这姑娘不仅大气凛然,还拿眼睛瞪他,这性子……有意思。
呵呵,活了七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姑娘,比起卫宝那个傻乎乎的媳妇,这个更让他喜欢。
这是棵好苗子,做特警教官这种工作太浪费了,要是混商界,一定是个女强人。
他咳了一声,“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爸,我和她还没有这个打算!”
卫雍颂老脸一板,“什么叫没这个打算?我都几岁了?七十了,你看看老陈、老张、老马,孙子孙女都能打酱油了。”
卫晓最烦听到这些,顶了一句,“那是你自己生儿子生得晚。”
卫雍颂老脸就抽了,胡子都气得飘扬了起来。
他的确生儿子生得晚,四十一岁才有了长子,就是卫晓,隔年则有了次子卫宝。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隐疾,而是早逝的妻子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一直没怀上。
翁叔见他吹胡子瞪眼的就要发飙了,赶忙出来打圆场,“大少爷,老爷也是年纪大了,想退下来,含饴弄孙。”
“我又不是不生,不过是想过两年再说!”
“我怕你现在不生,以后老婆就是寡妇,没得生!”
这话跟康熙的话倒有异曲同工之处,但从康熙嘴里说出来是恶毒,从亲爹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唏嘘了。
“你就是看不惯我当警察!”
“你也知道我看不惯,那你改了吗?”卫雍颂狠拍了一记桌子,像只大老虎似的咆哮道。
皛皛发现卫晓和他亲爹模样不像,但生气时的一些小动作却是一个样的,卫宝则相反,眉眼与亲爹有八分相似,但说话的腔调却不似这位卫老先生。
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瞄见墙上的一副油画,画中是个美妇人,优雅而端庄,穿着一身旗袍,拈花而笑,模样和卫晓却是像极了。
原来如此。
一个像爹,一个像娘!
父子两人旁若无人似的噼里啪啦的吵着,活像两串鞭炮。
皛皛眉毛抖了抖,有完没完!
景飒将椅子往她这里挪了挪,在她耳边嘀咕道,“你什么时候成卫晓的女朋友了,康熙呢,你把他甩了?”
什么甩了,她和他又不是恋人关系,谈何‘甩’字。
“有空就多喝点水,醒醒酒!”
“都跟你说了,我没醉!”
皛皛狠瞪了她一眼。
她立刻缩了缩脖子,“好啦,是喝多了,头有点晕!”
“是卫宝让你来的?”
景飒点头,“嗯,我本来也没想来,但欠了他一个人情,你知道的,我最怕欠人情了。”
“什么人情?”
“前几天不是下暴雨吗,我正好去旧城区办事,那里积水严重,我的车抛锚了,救援电话也打不通,伞也没带,出租车也叫不到,惨绝人寰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不止找人帮我修好了车,还把我送回家!”
她叹了一口气,想起那天,她就觉得倒霉透了,成了落汤鸡不算,站在马路口招出租车,还被来往车辆溅起的泥水浇了满面,连嘴里都是泥水味。
卫宝的突然出现,简直就像上帝派来拯救她的,真想烧柱香把他供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认为这家伙是个神经病,说什么,有她在,才能保他们全家安全,让她做好随时送他们进监狱的准备,但是明面上又要求她假装他的女朋友,理由也说不清楚,神神秘秘的,都不知道葫芦里到装的是什么药?
既然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她也就答应了,但没想宴会这么奢华,刚到的时候,她紧张的连路都不会走,周围又没什么认识的人,他也不陪她,她只好找个角落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这个时候,翁叔笑眯眯的招呼她上楼,她见老人家和蔼又可亲,就跟了过去,结果就遇上了卫雍颂。
所幸的是卫雍颂并没有外界传的这么可怕,只是严肃了点,喝了几杯酒,她就完全不怕了,还说了很多警界的趣事给他听,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谁想,皛皛竟然也会来。
原以为她会来,是因为康熙,哪知道卫晓会突然插了一脚进来。
一想到这个,她就急了,“皛皛,你真的不要康熙了!”
“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等宴会结束了,你就会知道的,你现在给我少喝点酒,别到处添乱。”
她既然答应了卫晓,就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说,美国长大的她,信用观念很强,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尽管她现在深深觉得自己很蠢,以后再有这种事,她死都不会参与的。
另一头,卫雍颂和卫晓这对父子吵的面红耳赤,像两只关在笼子里打架的老虎,大概是说不过儿子,卫雍颂一脸苦相的看向翁叔,“老翁,你看到了没有,这个不孝子,顶嘴不算,还说我顽固不化,气死我了!”
“老爷,大少爷就是这脾气!”
他瞪眼道,“我是他爹,不继承家业也就算了,还给我找个特警武术教官做女朋友,想干嘛,想用武力逼迫我是不是!”
这话说得,好像他儿子是地痞流氓似的。
他突然哀叹了一声,走到皛皛刚才看到的那副油画前,一脸悲春伤秋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