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木头?”,许凉把手放在他的小脑袋上,才想起他不喜欢和人触碰。可过了一会儿,他也并没有躲开她的掌心。
许凉为这个发现欣喜不已,“木头舍不得我是吧?”
话音刚落,木头突然脸色大变,惊声尖叫着往车来车往的路中间冲过去。
变故生得太快,许凉来不及多想,叫了一声“木头,危险!”,跟在男孩子的背后,想要追他回来。
一个总是身在沉默里的男孩子一下子爆发起来,那积攒多时的力量不容小视。木头像回不了头的箭一样,跟着一辆路虎跑,他的前后都是汽车,这副情景让人替他捏一把汗——可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
许凉气喘吁吁地追在他身后,终于赶上他,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她一口气没歇,正准备带着木头避开车流,一回头就看见一辆面包车刚好一个来不及刹住的拐弯,迎面就要撞上来,根本躲闪不急!
她心跳都快停滞了,眼睛一下子闭上,似乎不想直面自己被撞之后的惨样。许凉来不及想别的,下意识紧紧将木头抱在怀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一股大力突然把这一大一小推开,许凉和木头一起歪倒在一旁,她回过头就看见裴意初被撞得身体在半空中扬了一下,再重重落到地上。
许凉顾不得手上的擦伤,爬起来到了裴意初旁边,只见他痛得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却没有呼痛;脸色和嘴唇因为这份痛楚同时泛白。
“裴意初,你怎么样了!”,她带着哭腔,似乎想把他从痛楚当中叫醒。但又不敢碰他,因为他没有流血,怕有什么内伤。
这时候来接他的司机,和福利院的人都赶过来围在裴意初周围。现场也有很多人围上来查看,等看见是裴意初,两只眼睛跟狼似的发亮,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经造成交通拥堵,裴意初现在要立即送到医院救治。她深呼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裴意初?”,她又叫了他一声。
他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呻吟一声道:“我现在每个零件都不差,你放心”
许凉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但也没有跟他多说话,让他费精力。但能说出话来,总归让人心里微微有底。
她一一开始交待,让司机把先把他们送到医院去,张姐早就叫了交警,她摆脱警察那边就由张姐帮着去应付。孩子们都被吓坏了,都一副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的样子,脸色都铁青着带着害怕,现在孩子们也要赶快送回去才行。
等司机带着裴意初往保姆车走的时候,闻讯敢来的裴意初粉丝炸了锅。要其他明星的粉丝此时早就失去理智,铁定要把肇事司机从驾驶位上拖下来,让他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可裴意初的粉丝出了名的冷静自持,此时虽然心疼他,只不过不但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反而红着眼睛,主动以身体给裴意初竖起一道屏障,将他与围得水泄不通的观望者隔开。
等许凉和裴意初他们快要上车的时候,她才发现木头跟到车旁边了。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挤开拥堵的人群,避开福利院工作人员的看守来到这里。他一身痛疚地站在那里,这自责根本不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承受的,他全身正在瑟瑟发抖,嘴唇以一个无声哭泣的姿势张开着,比真正的流泪更让人揪心。
许凉将他全身发抖的小身子拥在怀里,她摸摸他的脸颊,发现自己的手和他的脸一样冰冷。
不再浪费时间,她干脆把孩子抱上车,然后给福利院那边的人打了电话,说木头她带走了。
裴意初脸色仍然白着,但看得出来,那份疼痛缓解了一些,所以看起来比刚才有精神。
他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以一个昏迷的样子搭在他的腿上。他费力地起开嘴唇,哄着魂飞魄散的木头说:“小伙子干嘛这么严肃……”,说着他重重喘了一下气,接着道,“我们地球人都耐摔耐打,你从你的世界来,没见识过,才会这副模样”
阳光透过车窗碎在他脸上,使他苍白的肤色添了一层光晕。他的模样成了被塑在这不算宽阔的空间中的明亮浮雕,只因他从未放弃过心底的这份善意,所以这一刻在许凉心里,衣服上带着些灰尘的裴意初显得无比干净。
木头在裴意初开口的那一刻终于哭了,他无声的嚎啕使许凉也背过身去擦了一下眼睛。
她将木头抱在怀里轻轻晃着,将自己和怀里的孩子晃成了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有些人,只有流泪之后才能痊愈。
许凉下车的时候,医护人员早就准备就绪。和一群白大褂一起围上来的,还有比裴意初脸色好不到哪儿去的吴敏川。
她带着黑衣墨镜的保镖一起来的。就是怕等会儿肯定有一大波记者来打探消息,为保证裴意初有个不受打扰的治疗环境,她特地带来的。
许凉抱着木头,和吴敏川并肩跟在被担架抬进去的裴意初后面。在这一路上,许凉跟她交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幸好这只是个意外”,吴敏川道。言下之意,要真是有心人下绊子,恐怕裴意初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她一向比自己想得多,许凉没接话,因为她的手机响了。
为了让她能腾出手来接电话,吴敏川想将她怀里的木头接过来。可木头像只跟着第一眼看到的事物的小动物,只认许凉,将身体往吴敏川两只手的反方向拧。
电话声音一次比一次急促,打来电话的人耐心十足,很有不听见她声音绝不挂断的架势。
许凉没办法,只好先把木头放下来。从衣袋里拿手机的时候,她“嘶”一声,才看见自己手背有一半都被擦破了皮,血丝从裂开的缝里沁出血来,等注意到了才发现火辣辣地疼。
“呀!”,吴敏川低呼一声,“你也受伤了,等会儿让护士消消毒,包扎一下”
许凉点了点头,接了电话:“喂?”
“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叶轻蕴兴师问罪道。
许凉看了看手机,他竟然坚持不懈地给自己打了十几个。大概刚才太紧张,所以没听到。
“我刚刚在忙”,她说,没多做解释。
叶轻蕴低声道:“跟什么朋友约会,让你忙成这副样子?”
许凉踌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事情告诉他。以他的性格,听说自己刚才九死一生,恐怕立时就要出动他的私人飞机飞回来;但要真瞒着他,他从别人嘴里知道了,那张冷脸能冻她半个月。
叶轻蕴多警觉的人,从她的沉默当中体会出一丝不祥,他喉咙紧了紧,沉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压迫感来,她支支吾吾道:“我差点儿出了个车祸”
“什么?!”,他紧声道,冷静自持刹那与他无关,叶轻蕴的声线成了上下起伏的波浪,抵达许凉耳膜的时候,就成了惊涛拍岸,“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凉将刚才发生的惊险故事再次复述了一遍。
听到她没事,叶轻蕴刚才眩晕一阵的头脑现在终于恢复了清明。
他心有余悸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两眼怒火,“我才走了几个小时,你就差点儿享年二十六岁?!”
每个字都是从他齿缝里蹦出来的,幸好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不然自己的下场一定非常惨烈。许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道,小声嘀咕道:“哪有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