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叶轻蕴把许凉想得太脆弱了一些。他想将她保护在一个纯然无害的世界里,所以认为她经不起一丝迫害。
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许凉正在独自面对哭哭啼啼的梁晚昕,还有自己严肃的父亲。
许凉包里地手机一直在响,和梁晚昕比赛谁的声音更大似的。
今天爷爷不在,也是,要他老人家不走,她们母女俩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她面无表情地问父亲,“我可以接个电话吗?”
许若愚点了点头。
许凉按下通话键,拨了拨头发道:“九哥?”,语气很放松,似乎并没有同别人有过对峙。
叶轻蕴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妥来,便笑着问道:“在干什么?”
许凉察觉到童湘冰冷的目光,不以为意,抿唇一笑,“没干什么,好久没回家了,过来转一转”
他眉心一紧,问道:“哪个家?”
她如实道:“许家”
叶轻蕴没再多问,嘱咐道:“在那儿等着,我过去接你”,不等她出声回答,便挂断电话。
那边梁晚昕还一副快哭断气的架势,女人是水做的,她在一心一意地诠释这句话。
“我都快被你女儿给欺负死了!”,梁晚昕扭头对许若愚抱怨,眼泪拥出来,声调都被哽咽给扭曲了,“昨儿那位李太太帮我瞧了,肯定那是真品,顶级的帝王绿翡翠,更何况还是珍稀的老坑种。那可是我姑姑留给我最后的一件东西,这下子,让我有什么脸面去见她老人家”
许凉不以为然地道:“梁阿姨的姑姑既然已经去世,你老人家去见她的日子,估计还早”
梁晚昕脸色更难看,哭声更大:“你瞧瞧,她这是说的什么话。咒我去死吗?”
童湘也出声帮着母亲讨伐道:“许凉,即使你看我妈不顺眼,也用不着这么恶毒吧?”,似乎这句话还不够分量,又加重对方的罪名,“昨晚我妈为了这事儿,一整夜都没合眼,眼泪把枕头都给打湿了。你不向她道歉认错就算了,还如此桀骜不驯,就算你不是我妈亲生的,但也算是你的长辈吧?”
她越说,语气越义愤填膺。
许凉挑眉一哂,轻蔑全都在这表情当中了,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认。这世上的冤假错案已经够多,不差我这一桩”
梁晚昕气得快跳脚,豁然站起身来,指着许凉道:“你不就仗着叶轻蕴给你撑腰,才这样有恃无恐!我今天倒要去找叶家的老太太评评理,她的孙媳妇儿,怎么如此恶毒无理!”
说着便要上前去拉扯许凉,童湘也不甘示弱,给母亲当助手,一起上前去帮着拉扯许凉。
许凉还没等她们碰到自己,便一杯茶水泼上去,在母女两往后躲的空挡站起身来,一下子将被子摔在地上,冷声冷面道:“你们闹够了没有!”
她的目光扫视在母女俩的身上,正声道:“怎么,哭闹栽赃还不够,还要动手?”
“够了!”,许久没有说话的许若愚突然出声,满脸恼怒地说,“你们嫌这家里太清静了吗?”
余下几人都被他的怒气给镇住了。许若愚沉声道:“这件事你们各执一词,我当时不在场,不知道真实情况。为了一串翡翠项链,闹得家宅不宁”,他抬眼望着许凉,“给你梁阿姨道个歉,这件事谁都不要再提”
许凉还没开口拒绝,梁晚昕先发难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道:“价值连城的东西,她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再说她刚才那态度,哪有知错的样子。这话我今天撂这儿了,她要是不把项链赔给我,那只好让警察来解决了”
梁晚昕的态度异常坚决,许若愚两手放在膝盖上,一脸沉静地对她道:“怎么,你还要不依不饶下去?这么些年,家里的宁静在你眼里,还比不上一条项链?”
“哼,少拿这些大义来镇压我。你手里掌权,官话都说到家里来了。你问问,她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家人?”,梁晚昕一脸讥诮,一边嘴角勾起的样子,将她眼角的皱纹衬得更深。
许凉被她们闹得不耐烦,“这事儿要真是我的错,我二话不说,赔你一串也没什么。但现在没有被人咬了一口,还要喂饱她的道理!今天不管你们怎么闹,我还是那句话,你要让我赔偿,就要先让童湘给我道歉!”
童湘将自己的下嘴唇都给咬白了,眼里盈盈泛着泪光,“我知道你一向看我不顺眼,但没想到你讨厌我到捏造事实的地步”,眼眶终于盛不住爆满的泪水。眼泪在里面亮晶晶地闪烁成熟,终于坠落下来,“阿凉,我们小时候都还好好的,你一口一个姐姐地叫我。就因为轻蕴,你要恨我一辈子吗?”
许凉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小时候不懂事,没看清她真面目叫她姐姐的事也要拿出来博同情?连叶轻蕴也搬出来,生怕不知道他们两个曾经有一段吗?
本来她做好万全的准备不动怒,现在提起叶轻蕴来,她便一肚子火,“你能不能把你那张嘴给夹紧!”,许凉冲她大声喊到。
吼过之后,她胸口上下起伏,面前的童湘显然被她这一声给惊住了。愣了片刻,眼泪落得更急。
如果是自己受委屈,梁晚昕还能忍过去。但有人对童湘不客气,她便满满的战斗力。
她走上前去,将童湘护在身后,冷笑道:“许大小姐好神气!不尊敬继母,不友爱姐妹,泼茶大骂,许家从小到大就这样教养你的吗?”
梁晚昕心里那口火气将她的理智烧成灰烬,她面色几乎带着狰狞,一字一句地说:“你一个孽种,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啪!”,许若愚一巴掌扇在梁晚昕脸上,脸色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难看过,他眼神阴翳,直逼捂着脸被打傻了一样的女人,“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你许太太的位置走到头!梁晚昕,别忘了你今时今日的风光,是谁给你的!”
他转过身,看见女儿惊痛地站在那儿,被“孽种”两个字刺得不知所措。她是那样明亮清澈的孩子,这时候却失魂落魄地垂手站着,像个迷路的幼童。
许若愚刚要伸手,有人却先他一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许凉把脸埋进叶轻蕴的胸口,不断深呼吸,将他身上安定人心的熟悉气味,往灵魂深处汲取。
叶轻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她这么难过,心如刀割。眉眼冷厉道:“怎么,我不在真当阿凉没人护着,就可劲儿欺负是吧?”
他目光如刃,朝梁晚昕那边飞闪,“许太太,你最好对我的报复,有心理准备!”
这话狂妄又霸道,重重压在梁晚昕的心头。叶轻蕴在外的名声她听过,众人对他又敬又畏。他的手段和权利,足以让一个不受婆家重视的许太太下地狱!
不,叶轻蕴眼里的风暴,已经让她的恐惧无所遁形。
这一刻,梁晚昕在这个晚辈面前,吓得两腿发软。她甚至要使足力气,才能逼迫自己不低三下四地说软话。
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一个眼神,就让人忍不住折腰臣服。
许凉一直上了车,脑海里仍在重复播放梁晚昕的那番话。
汽车里有暖气,许凉还是止不住那股冷气在心里翻涌,她用手臂环住自己,把脑袋埋在里面。
许若愚一脸凝重,拉着叶轻蕴走到一旁,皱着眉头道:“今天的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叫阿凉回来,想着快些把事情解决,不让梁晚昕去打扰她。阿凉她……心里不好受,你多陪陪她”,他扫了一眼叶轻蕴,目光中暗含警告,“停下你调查的事,那些陈年旧事,不该你去碰。我知道你有分寸,但你让人去明察暗访,就是在分寸之外了”
叶轻蕴没想到自己授意陈修去查许凉母亲的事被察觉了,但也从侧面反应出,许若愚对这件事异常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