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下了楼,到客厅一看,只有叶轻蕴一个人在。他四平八稳坐在,正专心致志地看报纸。
许凉问他道:“奶奶他们呢?”
叶轻蕴:“我爸特意请了以前上海饭店的老客蜡来表演,给奶奶助兴,他们起了个大早,吃了饭就走了。连我也下来晚了,那时他们已经走了”
许凉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怕自己下来晚了,全家等我一人吃早饭呢”
叶轻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柔声道:“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在他们面前绷紧神经。我妈最近把你带在身边,你开始不是渐渐学着在她面前放松了么?现在怎么又原地踏步”
许凉垂着眼睛,原来他早就察觉到了。不过这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自从那天婆婆将董泽铭撤下来之后,许凉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对劲。
好几次,许凉都觉得婆婆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但等她看过去,却一切平常。
董泽铭只是长得像宁嘉谦而已,婆婆这么大反应,反倒如临大敌似的。这让她很不解。
一切未知对人来说,都具有隐患,于是她在婆婆面前,便不如前几天那么自在。
但这些原因,许凉下意识不想跟叶轻蕴提起。一遇上关于宁嘉谦的事,他便没有好脸色,许凉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他的醋性,也太大了些。
许凉这么想着,便摇了摇头,“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说话做事都绷着神经”
叶轻蕴打量她一会儿,她气色的确不太好。便将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基金会交给叶家的女主人,一向是叶家的惯例。我虽然不想见你受累,但如果和母亲意见相左,她肯定会对你有看法。她想必是觉得或许开年,会回到京里,便没时间教导你,才会把事情一股脑塞到你怀里”
许凉笑道:“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娇气,再说,妈妈是为了锻炼我,才派事情给我,掌管事务,都是自下而上,哪有自上而下的?”
叶轻蕴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嗯,其实是我觉得你太忙碌了。这些天,我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你却被妈带在身边。王母娘娘都不肯施一座鹊桥给我们,天天回家来,你跟我说不上几句话,就已经睡着了”
听他语气异常委屈,许凉摸了摸他的脸,安慰道:“这段时间我不会那么忙了,可以天天在家陪你”
叶轻蕴听到这里,不禁微微一笑,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却被许凉推开手:“脸都被你捏大了”
“脸大有什么不好,要是在人群里,我一眼就看见你”
许凉瞪他道:“你审美扭曲”
他笑呵呵地点头:“我审美扭曲,然后把你娶回家了”
不等许凉再说话,叶轻蕴的手机便响了,他接起来,脸色骤然阴郁下来。
许凉见他脸色大变,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叶轻蕴让小阿姨上楼把他的外套拿下来,跟许凉解释道:“邢二打来的电话,盛霜进医院了,医生说是有轻微流产迹象”
许凉也担心起来,盛霜本来就年轻,怀的还是两个孩子,稍有不慎,便会生出纰漏来。
她连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叶轻蕴已经穿好衣服,两人急匆匆就往医院赶。
两人到了地方,叶轻蕴打邢二电话,却无人接听,他们只知道在哪家医院,却不知道病房。最后到妇产科,护士站上,才问出了盛霜的床号。
他们一直往走廊最深处的vip病房走,叶轻蕴的手机没挂断,一步步进了,才听见手机的震动声。
邢二的手机嗡鸣着,躺在他旁边的长椅上。他人则颓唐地抱着脑袋,全身上下,透着一股绝望。
叶轻蕴脚步在他面前停住了,邢二落在地上的影子,显得那么孤独无助。他忍不住过去,拍了拍邢二的肩膀。
“吃饭了吗?”,叶轻蕴怕刺激到他,没有先开口询问盛霜的病情,反倒提起与之无关的话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许凉使了个眼色,让她进去看看情况。
听到他轻柔的话语,邢二一个没忍住,眼泪便掉下来了。嗒的一声,落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
“是我拿着求婚戒指,逼着她答应。然后……血便顺着她的裤脚流下来了。我……我真的很害怕,她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眼泪顺着邢二挺直的鼻梁往下淌,此刻他只是个伤心欲绝的男人,不是叶轻蕴所熟悉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邢二。
即使叶轻蕴现在也担心得恨不得冲进病房去,但又不放心邢二一个人在这儿。他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凉进了病房,盛霜并没有睡着,只是脸色很苍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她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但三姑母叶礼楣就守在这儿,许凉轻声打了招呼。
叶礼楣自然看得出许凉眼睛里无尽的担忧,她红肿着眼睛,安慰道:“没事的,盛霜和孩子所幸都保住了。只是要卧床休息”
说着,她便将床头的位置空出来,让许凉过去,和盛霜说话。
这周许凉每天都不得闲,自从上次在盛家见过之后,便没得空。此时看到她躺在病床上,瘦得下巴颌都尖了,许凉眼睛一下就沁出泪来。
拉着她没吊针的那只手,许凉轻抚了一下盛霜的头发,温柔道:“盛霜,你长大了,这么勇敢。将来孩子生下来,他们一定会因为母亲对他们的付出,而无比孝顺”
盛霜没力气说话,但眼睛里却带上了一丝笑意。
“我们都相信,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你可以做到的”,许凉只祈求上天,不要那么狠心,这可是两条生命啊!
盛霜眼睛里漫出一层雾气,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许凉和叶轻蕴一直到盛霜情况彻底稳定下来,才离开医院。
家里还不知道盛霜怀孕的事,老太太要是知道,她那本来就薄弱的睡眠,会彻底消失。所以他们要趁着家人还没回去之前,赶回家。
一上车,叶轻蕴便紧紧拉着许凉的手不肯撒开。许凉以为他仍是为盛霜的事忧心,便安慰道:“流血已经止住了,只要接下来小心一些,咱们的侄子侄女儿就会平安出生了”
叶轻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沉闷地说:“我是有些担心,你怀孕了怎么办。会不会出现同样的状况?你知道吗,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我全身都在冒冷汗”
许凉反手摸了摸他的手背,果然触手冰凉。她忽然觉得身旁的这个男人,并不是无坚不摧,他会为了她而提心吊胆,会为了她而生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