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她幻听了,才会觉得床边上响起了一道轻轻的哽咽声。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一阵换衣服的声音,接着脚步声远了,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许凉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回来,于是攒足了力气,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满地的遭乱,她闭了闭眼睛,才重新睁开。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里。
到衣帽间里,扶着衣柜门找了好一阵衣服,但只有男装。最后她找了一件勉强可以遮住身体的宽大运动服,因为没有可以穿的内衣,她又在外面罩了一件夹克。
一转身,她便看见自己一身不伦不类的着装,赤着脚,惨白着脸站在那儿。
她退了两步,想躲过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镜子里面的人跟着后退,表情同样仓皇。
许凉惊恐异常,顾不得全身疼得像被人活剐了一遍,从四处找坚硬的东西。最终在书房里面找到一个砚台,回到衣帽间,使尽全身力气,往穿衣镜上砸去。
“嘭”地一声巨响,镜面粉碎着哗啦啦往下落,玻璃溅到地上,四处都是细小的渣滓。
许凉气息不稳,后坐力让她退了两步才稳住重心。
玻璃渣嵌进脚底的血肉里,可她丝毫的痛感都感觉不到。
许凉甚至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接着往房间门口走去。而她身后,浅色的地毯上,布着她沾了血的脚印。
刚走到门口,她拧着门把,却发现门被反锁了。许凉现在虚弱得头晕眼花,她用力推了几下,可是毫无用处。
正在她无计可施的时候,许凉听见了了输密码,还有刷房卡的声音。
她意识是谁回来了,慌不择路地往里面跑。最后到了浴室里面,将门反锁起来。
“阿凉”,叶轻蕴在唤她,声音不大,似乎怕惊醒一个正在沉睡的人。
许凉坐在马桶盖上,双手抱着膝盖,全身又开始发抖。
最终她听见脚步声顿在了浴室门口,磨砂玻璃门上映着一个模糊身影。
叶轻蕴语气焦急地问:“阿凉,地毯上怎么会有血?你把门打开——”
许凉将脸埋进膝盖间,一声不吭。
“你不开我就让人来撞门!”,他威胁道。
许凉双手捂着脸,没有哭,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还不够惨吗,还要请人来参观一遍?
她双脚落地,发现脚底很疼。但顾不上去查看,走过去,把锁打开。门外的人迫不及待推门进来。
许凉看着他,瞳孔猛地一缩,似乎面前站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魔鬼。
她下意识双手攥成拳头,头都快垂到胸口。
他语气很轻,怕吓着她似的,“我给你买了换洗衣服,还有一些药”
她语气木然地说:“不需要,我只想离开这儿”
他顿了顿,说:“好,我们这就回家。不过你先让我看看,你脚上是怎么回事”
许凉一双脚像见不得人一般,往后缩了缩,“不用”,她脚底原来站着的位置,立刻暴露在叶轻蕴眼前,那里已经被血水给浸湿了。
他嗓子一下子就哑了,嘴张了张,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惩罚我都好。只是,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罚你自己?”
许凉默不作声。
叶轻蕴一双憔悴的眼睛找不到落脚点,最后他定定地看着她的发心,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洗手池上,说:“如果你哪天原谅我了,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他迈着此生最不自信的步伐,往门口走去。
手刚触到纯金门把上,便有一道冷硬的声音刺过来,“我不会原谅你的!这辈子也不会!”
叶轻蕴无望地闭了闭眼睛,等心里那阵痛楚缓过去,才拉开门离开。
许凉没有动他拿来的东西,打电话给客服,让她帮自己买了一套衣服上来。
等客服拿着东西敲开门,被面前这个穿着乱七八糟,脚上流血,哭得眼睛没了一半的女人吓住了。
许凉没让她进门,拿了钱递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沙哑地说了一句谢谢,便合上了门。
她进了浴室,把自己全身上下狠狠搓了一遍,皮都快搓掉一层。等洗完澡,全身显得白的地方很白,淤青的地方颜色更暗。
等许凉穿上内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下身一直在流血。这两天不是经期,好像是因为刚刚他的暴行,被伤到了。
她从自己包里拿了一张卫生巾垫上,才穿好了衣服。
幸好客服帮自己买来的衣服整个身体都能遮住,丝巾也把脖子上的伤痕挡得差不多。
出了酒店,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在外面游荡了半天,才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车停在别墅区门口,她忍着脚底的剧痛,像踩在刀刃上一样,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他没有回来,许凉缓缓舒了一口气。找出医药箱,给镊子消了毒,将自己脚底的玻璃碎渣一颗一颗地挑出来。
血滴到地上,凝成绽出暗红的颜色。即使痛彻心扉,她也没力气给出一个疼痛的神态。
面无表情最省力。
给脚上抹好了药,她带着满身药味,回到自己房间里。倒在床上,将自己团在被子底下。一整夜,她体会了一次死一般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