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体因为这一掷的力道微微下沉,那杆现做的鱼叉却立在水上,晃动了几下之后才开始下沉。血迹从叉下蔓延开来,邵宗严微微倾身抓住合金柄,提起来后便见小刀上叉着一尾还在摆动身子的大鱼。

刚才还兴冲冲提着鱼向他报喜的唐虞快要震惊死了,再看自己手里那条巴掌大的小鱼都觉着寒碜。

从小成绩优异,能为了打游戏踏下心来做一整套综合了高数、线代、概率论和数理统计卷子的客户完全被震住了,跑过去抓住鱼叉,摸了摸那条还在挣扎滴血的大鱼,带着几分莫名的崇敬问道:“你就叉了那一下吧?居然叉上来这么大一条鱼……你怎么算出来海水折射方向和折射率的?”

邵道长不欲在这种暴露教育水平的话题上多纠缠,默默扭过头,道:“我宗门穷,弟子们不总能吃上肉,所以我们不在山里打猎就下河捞鱼,叉鱼、钓鱼都是练熟的手艺。这是在海里,要是小溪里我还能下虾篓捉虾、捉螃蟹呢。”

唐虞崇拜地看着他,顺便把大鱼嘴里那条跟他自己刚钓出来的差不多大小的小鱼拉出来,一起扔进锅里。

那条大鱼足有他一条胳膊长,就是光吃最好的腹肉,三人这一顿都吃不掉,可惜在这小船里不能生火,鱼肉只能片出来蘸料生吃。邵道长包里还收着昨天做饭的刀,便拿出来剖腹去鳞挖腮,剔掉内脏和大刺,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堆在盘子上。

做好的第一盘鱼生他就给了唐虞,还从背包里拿出酱油、芥末倒进小碗里让他随意蘸。再加上早上没吃完的米饭和三文鱼、龙虾之类剩菜,虽然凉了点,也不失为一顿丰盛的美餐。

唐虞看着一盘子邵宗严劳动的成果,实在不好意思先吃,便劝他先下筷,邵道长却很有风度地摆了摆手:“你先吃,待会儿还要烦你多钓几条鱼,咱们只有一只桨能用,说不准要在海上漂流多久。”

“你放心,我会钓来更多的鱼,虽然大概比不上你叉的那只。”

唐虞昨晚满心只想上岸,现在却觉着在海上多漂一阵也无妨——只要有这位客服在,无论哪里都是安全的。或许不会有住别墅那么舒服,可是心有了依靠,身体受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

他嘴角含着淡淡的欢喜,夹起一大筷鲜甜的鱼肉,沾上酱油和芥末,配着自己团的饭团吃了下去。辛辣味融着海鱼特有的鲜甜,比不上餐厅的精致,可是刚刚钓起、现宰现杀的新鲜鱼肉就胜过了任何精巧的烹调。他胃口好得出奇,自己一个人就喠了整整一碟子下去,然后将嘴一抹,抓起钓绳和一点剩鱼肉又了舷边。

把顾客忽悠去钓鱼之后,邵道长便把剩下半条鱼收拾出来,片了一碟同样薄如纸、晶莹剔透的淡红色鱼片,端进了防水布搭成的船舱。进去之后他便拿自己的身子挡住鱼缸和盘子,将手伸进鱼缸摸了摸草鱼,凑到水面低声道:“晏兄出来吃点儿吧。”

小草鱼一甩尾巴,溅起一片水花,整条鱼就像火箭一样蹿出水面,上半身在空中化成白白嫩嫩的人形,鱼尾卷起来朝缸缘拍去——半路却拍到了邵宗严柔软的掌心,被他接好放到了盛生鱼片的盘子里。

倒好酱料、拨出剩菜和米饭,俩人就抱着点做贼的心理,闷头对吃了起来。晏寒江吃东西到底不方便,邵道长便拿大些的鱼片包上米饭和切碎的羊排,和上点料汁做成小肉卷,让他自己抱着吃。

一边照顾小鱼一边还要防着唐虞窥破真相,他自己吃得也是蛮累心的。正往小鱼肉卷上铺菜,船头那边唐虞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吓得他筷子差点落地,连忙朝晏寒江一摆手,捏着弄了一半儿的鱼卷转身看去。

碧海天光之间,唐虞的背影微微颤抖,右手指向远方翻起的浪涛。

浪花之间,夹杂着几点同色的小舟,却是快得异乎寻常,眨眼前便驶到了他们这部救生船前,五艘快艇隐隐布成了包夹之势。这些快艇远看着小,近远却至少有救生船两倍大,且船身俱为钢铁浇涛,乘风破浪如履平地,一路驰来,身后都拖出一条长长的白浪。

中间那条船上传来粗犷的喊声:“唐先生,魏总想见你,你……和邵先生跟我们回去吧!”

唐虞脸皮绷得紧紧的,心里却奇异地没有那么恐惧,他回过头来看着船舱,嘴角努力挑起一点,问道:“你不会让他们带我走的,对不对?”

邵宗严嘴里正嚼着鱼肉卷,暂时不方便出声,但是他人已起身往外走,用自己的行动给了唐虞最大的支持。

他那套西装还在船桅上晾着,浑身上下仅披着一件浴袍,腰间裹得紧紧的,用带子系出一道不盈一握的曲线;衣摆下露出两条长腿;更不用说那张脸因为捕鱼时晒到,皮肤至今还微微泛红,简直如承露牡丹,妖娆得让人不敢直视。

五艘快艇,十几个气势汹汹来替老板捉拿逃家情人的保镖都沉默了。他们面对唐虞时的气势在这个光靠脸就曾在武林中拉起一波波腥风血雨的假道士面前根本不堪一击,邵宗严提着救生包风轻云淡地走到船头,目光徐徐扫过众人,扬声问道:“你们为何而来?”

连声音都好听成这样,难怪老板才一宿就……贴身保镖回忆起早上闯进老板房间时看到的满床狼藉,更忆起他们进去时险些因为马上风而去世,被推进抢救室前还在喃喃唤着唐虞名字的总裁,咬牙狠心骂道:“你们把魏总害成那个样子!你……你要是害怕,自己走了不就得了嘛,何必要拐带他现在最宠爱的情人呢?”

第23章 第二次救援

“他现在怎么样了?”

唐虞紧张归紧张,更是十分好奇那个海棠香的效果。如果照邵宗严下药时的说法,魏凌顶多就是做一夜和跟苏鸿羽滚床单的美梦而已,怎么叫这保镖一说就好像出了人命似的?

而且……什么叫最宠爱的情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不过是苏鸿羽的一个替身。魏凌死死困着他不放也不是出于莫须有的爱,只不过是嫌他不够驯服,想把他养成一条没有思想没有自我的忠狗而已。

他自嘲地笑了笑,盯着对面船上的人要答案。

可是保镖们也非常尴尬!

他们一点都不想撞破老板爱的花式好不好!

他们一点也不想脑补老板这一夜如何左拥右抱,弄得一张大床都湿透了没法看好不好!

他们一点也不想早晨起来什么事都不干跑到海上给老板找逃家情人好不好!

你们俩都把他玩得不成样子,大早晨起来畏罪私奔,还来问我们他怎么样了!

面对唐虞看似无辜的神情,十几个保安心里都沸腾起了怒意,一个年轻热血的保镖忍不住骂道:“你自己睡的人你不知道?你要不是知道老板快不行了,会舍得扔下这么好的大金主,跟这个新来的小明星私奔吗!”

唐虞一开始没听懂,待到反应过来,简直有种走路上捡个纸条发现是中了五百万大奖的彩票的感觉。

天啊!

他脚一软,坐在船舷边,傻愣愣地盯着邵宗严,不知是哭好是笑好。

邵道长也挺震惊的。

这药说起来明明是只会让人做一夕美梦的好药,至于醒来需要洗床单……能用他们玄炼宗弟子炼丹的贵人,还没有一个扔不起七八十张床的。但是为什么听起来这个魏凌的反应好像超过了药效预期呢?按理说应该只会让人腰酸个两三天,这个总裁居然就不行了?

年纪轻轻的,肾这么亏……

对了!这总裁光情人不知换了多少,还想让他跟唐虞同时伺候,看来以前就常这么玩儿,难怪年纪轻轻就亏了肾水,才做了一宿梦就要把自己作死了。

既然事已至此,他们这艘小救生船也被这么多铁船包围,剩下的唯有一战。他将书包甩到肩后,一脚踢起鱼叉握在手中,冷然道:“那……你们是来抢人的还是来报仇的?”

天啊,就连踢棍子的动作都这么利落好看,难怪魏总一晚上没歇着,差点死在他身上!

魏总裁御用的金牌保镖,沙漠佣兵团退役佣兵汤森脑中止不住地浮现出各种香艳画面,再结合魏总倒在自家床上,身体僵直、长裤和床单完全湿透的冲击性画面,不难推导出,他的老板就是被这个小妖精榨干的!那个唐虞在岛上生活了这么长时间,魏总一直生龙活虎,天天精力充沛地遥控国内的商业帝国,而这个新人才来了一夜,就睡平了总裁泡走了总裁的心上人……

不行,不能再想了!他是来接人的,魏总还在加护室里等着这位唐先生呢!汤森推了推墨镜,在空中挥了挥手,五架军用快艇就分开包抄,团团围住了他们的小救生艇。

那个最初引邵宗严进别墅的小保镖竭力劝他:“你不用太害怕,魏总现在已经抢救回来了,只是还不太清醒。我们只是按照他昏迷前的吩咐来接唐先生的,你把人交给我们……”

“我知道了。”邵宗严点了点头,俯身朝唐虞伸出手,在他担忧的眼色中拿过他手里的鱼线绕在桨柄上,然后挺直身子看向正对面那条船:“那我就再说一遍吧。我是元泱苍华游戏的救生员邵宗严,唐虞是我的顾客,我们游戏一向以服务为宗旨,以信誉为导向,只要有客户求助,我就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他掂了掂手里的鱼叉,微微一笑,细长的狐狸眼里流转着魅惑的光泽,就像童话里的海妖一样,残酷收割着所有男人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