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道长横刀站在炉前,神色不动,淡然答道:“我是《元泱苍华》大型网游的客服邵宗严,刚才方励身受重伤,血流如注,奄奄一息地躺在这座飞船里时,只有我们的客服应召过来救他,你当时在哪儿呢?”
言松眉毛死死拧起,嘴角抿出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光看着就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愤怒和悔恨。他咬着牙说:“我也是在作战会议上才知道他被宋陵那个懦夫抛下的,如果当时我在的话,绝不会允许……我根本就不会让他受伤!”
这个人倒真是有心来救人的。邵道长摸了摸下巴,低声问道:“晏兄,你怎么看?”
晏兄对凡人之间谁爱谁的不感兴趣,小脚丫踏在邵道长的胸肌上,神识传音给他:“跟他走,先回地面上再说。就算乘了他的飞行器回去,关键时刻救人的还是你,顾客一定会打高分的。”
当上家属之后,觉悟是不一样了。
晏寒江原来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草鱼,能为了吃水煮鱼买一屋子景观鱼缸,花得全身上下只剩五十两银子也不走心,吃饭时顿顿叫水煮鱼外卖,从来不考虑有钱没钱。可是自从成了邵宗严的对象,有了家累,也就有了责任感,跟着做救援时也懂得考虑顾客满意度问题了。
当然,他也就是随便分析了一下,并不经心——只要看看客户蹲在鼎里嘬鱼汤的那副样子就知道,这回的分数肯定有保障了。
有邵宗严在前面和言松说话,方励就抓紧坐回炉底,拿衣摆垫着汤袋,捧着稍稍晾凉,不那么容易烫舌头的鱼汤吸吮起来。他的手掌隔着布都被烫红了,喝一口汤就要嘶嘶地吸凉气,可还是舍不得放下。
他头一次喝到这么香浓的鱼汤。汤表面包着一层淡黄色的鱼脂,里面是熬得浓白的奶汤,碎鱼肉都熬化到汤里,每啜一口都能嚼到鲜甜的肉丝。汤汁因为高压焖煮熬出了粘稠的近乎的胶冻口感,从袋口吸进嘴里时根本不是在喝,而是在吃的感觉。
真鲜,真香,不枉他等了这么半天,有什么事先喝饱了再说!
等到言松千辛万苦证明了自己也是来救方励的,被邵道长允许看他一眼时,见到的就是他蹲在炉底,一手捏着鱼汤袋口搁在嘴边,一手攥着香脆的烤鱼大口朵颐,吃得满嘴油光的形象。
“呃……这是你发明的新菜品?”言松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旁边锅里的鱼汤香气从盖子下面透出一丝极淡的香气,像细丝一样勾着人的心。方励手里攥着的那条烤鱼皮酥肉嫩,焦香四溢,看着那雪白的肉就让人流口水。
看到这烤鱼和浓汤,言松第一反应就是方励利用船上储存的食材和营养剂自制了这些食物。他们这些做军人的平常不在吃喝上留心,都是靠营养剂打发日子,只有方励每天琢磨着吃什么,总能做出一些别人想不到的好吃的。
不过以前还真没好吃到这地步,难道是他来救人时太紧张,消耗过大,饿了?言松看着烤鱼吞了口口水,眉头拧得死紧,粗鲁地催促道:“这群星盗只是来探路的,后面还会有大型太空船追过来,你急着吃它干什么,等回到地面上要多少不就有多少吗!”
回到地面上怎么可能还有,客服大哥肯定是五星主厨改行的,错过这一顿就没有下顿了!方励对着高大的机甲战士翻了个白眼儿,啃鱼的速度却也是真的加快了,半条鱼眨眼就进去了,只剩下头尾和一条光秃秃的脊椎。要不是牙口不够硬,他还惦着把头骨也嚼碎,吸里面软软的脑仁吃。
可惜那么一大锅鱼汤是喝不完了。方励回头看了一眼炉边上那锅汤汁如奶油布丁一般光滑弹软的鱼汤,痛下决心,把汤袋口放到嘴里狠狠挤了下去。
滚烫的鱼汤滑过食道进入胃里,烫得他眼角飙出泪花,浓汤滑过食道后令人舒适的热意和残留在口中的香气像最好的药物,支起了他枪伤才愈的身体。他猛地一拍药炉,从晃悠悠地炉子里翻了出去,朝言松伸出手。
言松立刻握住他的手,严肃地板着一张脸说:“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滚!”方励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冷酷地说:“老子是让你把机甲空间钮交出来!”
“我急着来救你,只带了’金狮‘来。你的’夜魔‘坏了吗,还是被宋陵那个小人给带走了?他就不管你一个人留下会怎么样,连个机甲、连个救生舱都不留给你?”
别说机甲,连把枪都没留。方励恨恨想着刚才只敢躲在炉子里的惨状,可对眼前这人也没好气儿:“甭提他,你也好不了多少。你们那帮人上大学时找了我多少麻烦,天天嘲讽我娘娘腔、体能废,靠宋陵上位,根本不该上机甲什么的,我都记着呢!后来我进了第三舰队,你们第一舰队还跟我们抢资源、抢功绩……”
客户越说越怒,攥紧了鱼汤袋照脸扔过去。言松拍开塑料袋,冲上去握住他的手,同样怒冲冲地说:“还不是因为你总跟宋陵混在一起!我嫉妒不行吗?再说我哪儿说过你娘娘腔,我是说你长得娇小可爱行吗!我看他一边搞着你一边跟在谭轻羽屁股后头转心里就难受,我比宋陵差在哪儿了,他就是装得好会骗人而已!”
“你好意思说那叫爱我?你特么什么时候看见我不跟要上天似的,还好意思吹自己!滚!”方励一拳照着脸捣了上去,言松被打得飘出几米,捂着鼻子小声痛骂方励不长进,到现在还要维护宋陵。缓过酸痛后恰好看到了那几名投降的星盗,果断转移话题,冷酷地说:“他们身上肯定有空间钮,我去搜出来给你们!”
方励把心里的郁气骂出来之后也痛快多了,甩了甩手,回头问邵宗严:“邵哥你会开机甲吗,要不跟我坐一台,我开得可好了,真的!我别的不行,敲键盘的工夫还是有一点的,要不穿过来之后也考不进这里的机甲学校。”
邵道长揉着耳朵笑道:“那有劳你,我还从没见过机甲呢。”
“嗯,我也是过来现学的,咱那儿哪有这个啊。要不是为了开机甲,就我这初中就辍学打游戏的人,没事考学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嘛。”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也就不再那么拼命遮掩自己的身份和早年辍学经历,大大方方说出来,还跟客服大哥更有共同语言呢!
因为邵道长不认得空间钮,就负责站在一旁看新鲜,摸那些俘虏装备的工作是言松做的。他一边摸一边听着身后传来的朗声笑语,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也从没听过一句这么好听的“言哥”;想到方励跟他说话几乎都不带笑模样儿,刚才还狠狠给了他一拳;想到好容易姓宋的干出烂事可以出局了,又跑来一个更年轻美貌的邵宗严……
这群该死的星盗!
言松下手时又重又狠,扒下太空服,从发丝里藏的微缩记录仪到鞋里压着的小型光刀都没放过,有几个敢反抗的都被他的机甲当场打死。搜出来的监控器他封进了自己的机甲空间钮,别的都给了方励,深深看着他道:“这群星盗的装备不错,都是cr-2级机甲,你全都拿去吧。”
他突然变了这种态度,方励也不好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收下空间钮,回头跟邵道长说:“邵哥,咱把鱼汤也带走吧,机甲里有重力系统,到时候这汤就能好好喝了。我刚才光觉着烫了,都没尝出什么味儿来。”
邵宗严便把汤锅推给他,自己走到星盗身边,拿降落伞绳将他们的双手缚在背后,长出来的绳子挽在手心,跟放气球一样拖着走出了舱门。言松皱着眉道:“带这么多人回去也没用,留个活口,剩下的都杀了就得了。”
仅存的三个星盗急得脸青唇白,各种邵道长从未听过的谩骂回荡在太空舱里,可是绳子系得太紧,单凭体力,特别是在这无处借力的太空里,根本挣不开。幸好邵道长并不打算斩尽杀绝,拽着绳子摇了摇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带他们回去吧。”
他们一共三人一鱼,再加上星盗,两架机甲装不下。不过星盗们的飞船就在这架废弃飞船对面,两座舱门是无缝对接的,可以直接占了船,动力更充足。四人从对接通道进入了另一架飞船,进入操控室后便看到通讯屏闪着亮光,显示有一道通讯正待接入。
“是五月花的通讯。”方励眯了眯眼,抱着汤锅冷笑道:“为了一艘打烂了的破船,一个没人要的贱人,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你胡说什么——”言松瞪大眼睛看着他,又急又怒地说:“谁说你……,我觉得你挺好的,贱的是宋陵和谭清羽,你……挺好的……”
他急得语无伦次,大概是很少说好听话的关系,噎得脸红气短,也没说出什么甜言蜜语来。后面的邵道长已经不想理他们了,拍了拍硕果仅存的三位星盗,笑咪咪地掏出两粒丹药,喂到了其中两人口中,又打开装朱砂的盒子,满满蘸了一笔,在另一人颈间抹开。
服下药的两人惊怒交加地问道:“你喂的是什么东西?”
被点了的人也恐惧地压低下巴拼命去蹭那个红点,可惜脖子太短粗,怎么也蹭不着,倒是给自己急出了一身汗。他倒是比那两人感觉轻松点,还能横眉厉目地威胁邵道长:“五月花号马上就会过来接应我们,你们逃不了的,乖乖放了我们,弄掉我身上的东西,不然到了舰上我们老大肯定会弄死你们!”
方励吵着吵着正要回头叫客服,正好看到了他抹朱砂的一幕,惊喜地问:“邵哥你身上还有微胶炸药?还是什么更高级的千里之外夺人首级的东西?”
邵道长惊讶地问:“你们这儿用的东西都这么凶残?我也不过就下点能让男人怀孕的药,可没你们这么狠。”
能让男人怀孕的药!
这不叫狠还有什么叫狠!这可比要命厉害多了!
舱里几个男人都悄悄蹬着腿往后挪,想让自己离他更远一点。客户仗着身份大胆问了一句:“是抹上之后,他的身体就会从基因层级改变,生长出子宫和卵巢之类的女性性征吗?还是连第二性征也能长……”
邵道长一直摇头,摇得方励心里发毛,那三个被喂了药和抹了朱砂的人更是全身都颤抖起来,只是强撑着用医药知识给自己打气。他们不愿相信一粒药就能有这么大改变——至少也得来个基因改造针,再来个手术才让人信服啊!
可是邵道长淡淡开口,说出了比身体改造还要绝望的结果:“不是真怀,就是内分泌变化,表现出怀孕症状,十个月之后也生不下来,得怀足三年才会流产,生出一胞胎血来。”!!!
我的客服究竟是何方大神!
方励按着噗通噗通的小心脏,神情更加恭敬,比着大拇指夸赞:“邵哥真是太厉害了,这仨人以后算是废了!”
“不,不可能!联邦没有这黑科技,大家不要信他……”被抹了朱砂的那位拼命摇头,惨声劝着两个同伴。可是想到在舱里时自由控制重力和力场,他们想靠近对方一点都没办法的无力感,三人也不得不担心,对方可能真的掌握了可怕的黑科技。
邵道长从背后扣住那人,朝着另两人微微一笑,脸被通讯屏的光色照得发蓝,妖艳到了诡异的地步:“不是抹了药的会怀孕,而是吃了药的会怀,刚才抹在你脖子上的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