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宗严的眼睛正盯着鸡蛋,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吻住,脑后被一只手托着固定,口中混了樱桃汁的甘甜津液被毫不客气的卷走,手里那两只蛋壳连着蛋黄也都掉进了蛋清碗里。不知是不是厨房里的空气都被植物吸走的缘故,他的头也有点晕,慢慢闭上了眼,感受着贴在身上的超乎寻常的热度。

不……这温度不对啊,怎么好像清蒸鱼出锅之后放了太久,变得温吞吞半热不热的感觉?晏兄的态度也不太对,毫无预兆地就上来了,平常不会这么急切地像要吃了他似的……

果然是生病了吧?邵道长被吻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竟还能分析出这么多,双臂一较力就把晏寒江推开,摸着他的额头问道:“晏兄你怎么发烧了?都已经这么烫了也不跟我说,救生包里有一些急救药品的。”

他从灶旁拎起包,找出一板退烧药就要喂给草鱼。晏寒江捂着对于一条淡水鱼来说滚烫滚烫的脸,摇头道:“我不是发烧,是这里温度太高,身体活动性不由自主提升了,也特别想吃东西。”

这不就是中暑吗?有了病也不早说,真让人操心。

邵道长扔下退烧药,重新翻出一瓶仁丹给他灌嘴里,然后利落地拧开清凉油盒子,沾了两指头替他抹到额角。晏寒江嘴里含着又苦又凉的中药,苦着脸问:“你要喂也该喂丹药,喂这种难吃的东西作甚?”

……习惯了。不过想不到晏兄不敢吃中药啊,还挺可爱的。邵道长差点绷不住嘴角,连忙低头剔了几枚樱桃给他甜嘴,然后把蛋清碗里的两半碎壳和蛋黄捞起来,打进牛奶和白糖,用水淀米分搅匀了,低下头认真地炒牛奶。

这厨房里的锅极好用,一点也不粘,小火翻炒了一阵,流动的奶糊便慢慢凝固,在锅心里堆成了一座小雪山,甜甜的奶香随着温度挥发出来,闻得人食欲大开。

若是给客人吃,这锅炒牛奶就该用玻璃盏盛,上面再浇上糖渍樱桃,色香味就都齐全了。不过给自己人吃就不用太讲究外形,直接拿不锈缸盆盛了,又从救生包里倒出一只大鱼缸,捞出鱼装进盆里扔回救生包,让炒牛奶飘在缸面上用凉水降温。

剩下的樱桃他索性都剔了核,把晏寒江从咖啡店拿来的鲜奶油和上糖打发了浇在上面,做了一盘雪山樱桃。虽然没有雪山该有的冰爽,可是甜腻香滑,吃着也很舒服。

他自己挖了一勺尝过,倒也好吃,只是还是不够完满:“不如冻过的好,要是有硝就好了,下次记着在包里带点硝石,这种闷热天气就做点冰来解暑。”

晏寒江眯着回忆了一会儿,便说声“稍等”,人就化作一道黑风刮了出去。窗外的藤墙给他刮出一片大窟窿,邵宗严走过去看了看,外面,异兽在夜里活动得也更频繁,一双双探照灯似的大眼四下搜寻,互相厮杀吞食,只是出于某种本能地畏惧,不敢靠近这座酒店。

他想起明天这群人还要走过这段路,索性提刀跳出窗户,趁着晏寒江没回来去外面扫荡了一趟。

变成大人之后,再和这些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怪物动手就方便多了。那些异兽进化之后多多少少带了些妖性,又都是噬血之物,在他这正统修士闻起来简直是妖气冲天,藏得再深也没有闻不出来的。

斩运刀每挥出一次,必然砍中一只袭来的异兽。雪白的刀身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也仍显出明亮的宝光,刀刃上缠着的丝丝红线在接触到异兽时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吸取着它们体内浸染的大道伟力。

邵宗严并没意识到斩运刀的变化,他只觉着体内精力无穷,怎么砍杀也没半分疲累的感觉,还以为是入定这些日子的修行成果。他越战越有激情,开始时还是被动迎上那些异兽的攻击,到后来更是主动出击,杀得酒店门外尸横遍野。

晏寒江袖了一大包硝酸钙回来,正好看到满地尸体和全身浴血的邵宗严,无奈地叹了一声。

男朋友工作责任心太强,也真让人有点烦恼呢。

幸好邵道长还没认真到男朋友来也还要工作,见他过来便抹了抹脸上的血,如同乳燕归林般迎了上去,饱含喜悦地叫了一声“晏兄”。

他脸上热得跟涂了胭脂一样,满身杀气未收,容色浓艳凛冽,活像一坛埋了数十年的老酒般醉人。草鱼精差点没把持住,幸好天气反常的闷热,引得他全身功能都集中到消化系统,才不至于直接把这个“出闱含态笑相迎”的妖道怎么样了。

两人进了厨房,晏寒江便直接跳进生态鱼缸里,鱼皮收成尾巴,一尾巴把那盆晾凉的炒牛奶抽到了桌子上。

他还带来了几大编织袋包的硝酸钙,邵道长也没客气,倒了一蒸锅水,单手拿着奶油盆搁在上头,用炒勺舀着硝石倒进大锅里。

硝石遇水便释放出大量热量,白汽腾腾地冒上去,樱桃上化掉的奶油也随着骤降的温度重新凝固起来。邵宗严把炒牛奶也放进盆里,有一搭无一搭地搅着奶油,随时往锅里舀硝,直到奶油表面凝出漂亮的细棱,樱桃汁渗进奶油里,将雪白的冰染出一绺绺诱人的淡米分才算做好。

他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喂到快要热成水煮鱼的晏寒江口中。奶油冻得并不硬实,里面还夹着些冰渣,可是一入口凉意便直透心底。半凝半化的奶油,冻出冰碴的大樱桃在舌尖细腻地化开,化作一条冰线散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像是被从汤锅里捞了出来。

他从鱼缸里坐起来,接过冰碗自己舀着吃。邵宗严也拨了一小碗,慢悠悠吃了几粒冻樱桃,忽然想起来客户不知道还在浴室里泡着没有,便跟晏寒江招呼了一声,自己托着碗去看施唯深。

晏寒江道:“他那里又有水,你带一袋硝过去给他倒浴池里,让他坐在旁边就够凉块了。”

邵宗严收起硝袋,又拿了几个大锅,回头笑了笑:“天气热成这样,那池水我想多冻些干净冰,大伙儿醒了都吃几块降降温。晏兄你要是还热就再往锅里续硝,别把自己热坏了。”

晏寒江倒没热坏,施唯深这半天可泡得够呛,指尖的皮肤发白发皱,整个人榨一榨就要往外冒水了。他泡到自己也不敢泡了,又不舍得离开水边,就抱着浴池坐在旁边地面上,腰间仅搭了一条小浴巾。邵宗严过去提起他扔到旁边马桶上,顺手把冰碗塞进他怀里。

凉丝丝的冰一入手,客户才找着了活回来的感觉,不管三七二十一舀起奶油就吃。邵道长掏出一直没怎么用过的水缸和厨房捎来的直身汤锅,托着缸往里几只锅里倒水。

缸是比人高的大陶缸,水盛得满满的,施唯深见都没见过这东西,惊讶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问道:“这是机甲的零部件吗?新材质吗?你怎么托起这么高的东西的?”

他摇了摇头,提着几桶水没进浴缸,最后往缸里倒了半袋硝石。那池水立刻翻滚起来,冒出丝丝白气,清寒扑面,客户托着碗就跑了过去,凑在浴缸外头蹭凉气。

邵道长拿了个干将锅搁在一旁,打开硝石袋搁进去,郑重地把勺给他:“不凉了就舀几勺搁进去,明天早上大家都喝口冰水好上路。硝石烧手,你千万别拿手碰。”

……不要用上路这种说法好吗?施唯深看着邵宗严凛然的背影,总觉得插了一身g,吓得喝了两口冰奶油压惊,那份凉凉甜甜的味道顿时又把他拉扯回了人间。

有了这一池硝水相伴,剩下的时间就好熬多了。他守着池子稍微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就已经过了六点。昨晚那种闷热到窒息的感觉似乎也随着阳光的出现好一些了,虽然还是热,空气却清新了几分,桶里也冻上了一层冰壳,半冰半水,凉意沁人。

他就提着桶挨个儿敲开了房门,用一碗冰水把还在沉眠中的人都叫了起来。

暑热侵人,杀戮了一下午,又经历了夜晚快速进化的身体正需要这样痛快的一碗凉意,不知多少想打他的人看在这碗冰水的份上放过了他。

离开酒店时天已经亮了,酒店外的植物又经过一夜进化,遮天蔽日,昨晚扔下的尸体不知是被食腐动物啃了还是被植物吸了,只剩下一地巨大的雪白骸骨,看得众人震惊不已。

他们不禁问带队的晏寒江:“晏先生,昨晚出什么事了,难道有大型食肉动物经过这里?它居然没袭击我们?”

晏寒江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旁边的大型食肉人类轻咳一声,主动解释道:“半夜睡不着,想着今天还要行进,就出去杀了一会儿异兽。”

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吓着了不少人,咖啡店里那批人却是都想出了他的身份,激动地问:“您就是施大哥说的那位客服?您不修行了?”

客服态度温柔极了,跟家属都不像是一家子出来的,对众人点头笑道:“虽然昨晚我清过一次异兽,但也未必不会有新的过来,大家还是小心为上。”

客服太暖了!难怪施唯深那么真情实感地吹他,死活也要叫他来救援!他们也想买这个游戏,也想要这样的客服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春天般的温暖,争着问这游戏应该怎么买。可惜这货只能卖给有缘人,他们求仙之心虽然坚定,可惜都没有仙缘,只能推辞了。

晏寒江安慰道:“玉简不发光只说明他们与元泱大世界诸派无缘,又不是真的绝了进上之路,将来说不定会有体修、噬灵一脉的修士来这个小世界开办下院招生的。”

众人默默记下了这两个名字,怀揣希望朝长街另一头走去。前行路上果然清净了许久,直到那些惨惨白骨消失了,才有一只红底黑纹的长条巨虫袭向他们。邵宗严提刀劈去,一股真元在空中凝成刀风割开虫腹,那条虫子上半身倒地,铺了一地白色粘液,竟还没死,而是团成一个大球拦住了去路。

有个擅长辨识虫子的人叫道:“这不是球马陆吗?昨天它还只有一人长,现在居然跟火车一样了!”

与昨天不同,这只球马陆一条虫就占了这一大片街区,除它之外竟没有别的动物出来袭击人类。看来这些动物的进化方向是更大,然后互相残杀,活下来的成为一个地区的霸主。

邵道长抽刀退来,护在施唯深身边,命令众人:“你们昨晚也经过进化,现在尽力攻击它,熟悉一下现在的力量和战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