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 / 2)

“害了谁?”甘卿吃力地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老婆?你跟她——向小满认识?”

闫皓老老实实地摇头。

甘卿莫名其妙:“你又不认识她,那你在这起什么哄?关你什么事?”

闫皓词汇量相当匮乏,骂人都不会,翻来覆去就一句:“他是人渣!”

“所以呢?你要来替天行道?”甘卿问,“你是妇联的?”

这么关注妇女权益?

闫皓却以为她说的是“复联”——复仇者联盟——这人在嘲讽他穿着蜘蛛侠的衣服被捕的事!

巨大的次元壁从天而降,横亘在他俩中间,制造了一场鸡同鸭讲。

闫皓的脸倏地涨红了,悲愤地大吼一声,不管不顾地朝甘卿撞了过去。

甘卿:“……”

她说错什么了?

闫皓人高马大,确实有优势,他把聂恪当成了一杆不怎么顺手的大棒子,挥舞得虎虎生威,甘卿脚尖轻轻点地,瞬间后撤了三四米,没敢接招,因为这“大棒”是人肉做的,一不小心折了,他俩都得变杀人犯。

一闪身滑到闫皓侧面,甘卿手指如钩子,划向闫皓的咽喉,闫皓脖子上起了一圈鸡皮疙瘩,两人电光石火间拆了十来招,那只苍白的手极其险恶,每一个关节都是杀机,他一时有些畏惧,慢了半拍,甘卿的手一把勾住了聂恪的腰带,要把他扯下来。

闫皓则顺势把聂恪往下一砸。

这一招堪比“刘备摔孩子”,落地时万一砸到要害,聂恪不玩完也得高位截瘫,甘卿不能眼看人渣摔成人饼,别无选择,只好伸手去接。她是剑走偏锋的路数,练的不是那种能跟人掰腕子的功夫,从祖师爷开始就没干过体力活。闫皓这一砸不知道几百斤,甘卿双臂一沉,差点把腰抻了。

还不等她抓稳,闫皓抡起聂恪往前一扫,直接撞开了她,撒开长腿就跑,几个起落,又没影了。

这人跟个受气包似的,身手却一点也不软。

甘卿刚想追,左腹一阵绞痛把她绊住了,她“嘶”了一声,皱眉弯下了腰,有点想吐——武林高手也不能在饭后剧烈运动。

这时,一个人挟着风跑了过来:“什么情况?”

目击闫皓打晕聂恪的时候,甘卿就顺手跟他们盟主说了一声。喻兰川当时已经在电梯间等了二十分钟,期间用手机把月报都审完了,要偶遇的人还没回来,正有点奇怪,就收到了甘卿的信息,连忙赶了过来。

“你怎么了?”喻兰川一眼看出她脸色不对,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肘,她的胳膊肘坚硬而充满骨感,整个人一蜷起来,显得轻飘飘的。

“像一张纸。”喻兰川忽然有些出神地想。

随即,他把莫名其妙的念头甩开:“伤哪了?是闫皓吗?”

甘卿:“……”

不,是鸡翅。

“没事,”她摆摆手,喘了口气,“有点岔气……他太能跑了。”

喻兰川:“到底怎么回事?”

甘卿三言两语把事说了一遍,末了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最近流行出怪胎吗?”

喻兰川耳根一动,挑眉看了她一眼——什么叫“你们”这些名门正派?

“先回去。”喻兰川不动声色地说,“我跟杨大爷借点眼线。”

甘卿的胃撒泼打滚完毕,见抗议有效,也就不闹了,她感觉好了一点,正要走,忽然,看见路边的树坑里有什么东西,走过去捡起来一看:“娃娃?塑料的?”

闫皓扛着一袋人渣,跳出小院,慌不择路地躲进了一座烂尾楼里,紧张地等了半宿,方才那个很厉害的人没再追来,他这才松了口气,腾出手来,把聂恪的手脚绑住,心疼地检查起自己撕开的包。

突然,闫皓整个人都僵住了,瞪大眼睛呆了片刻,他慌乱地把自己行李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地上,一件一件地翻过去……绫波丽不见了!

燕宁的夜很短,好像末班车才刚刚把疲惫的加班客送回家,遛狗和晨练的老年人就打算出动了。天没亮,卖早点的已经各自开了灯,热火朝天地准备迎来第一波客人,煎饼果子摊老板停稳了小推车,拿起铁勺,在满满一桶酱料里搅合了两下,打开炉火烤手,远远地看见几个乞丐模样的人正在往墙上贴什么东西,于是拿起油纸,捡了几根油条拿过去给乞丐们分:“今天丐帮的兄弟们怎么这么早?”

“老帮主吩咐的,不敢耽误。”乞丐们道了谢,接过油条狼吞虎咽。

煎饼果子摊的老板一听,就知道是江湖恩怨,背着手凑过去一看,只见墙上贴的是一份“失物招领”传单,上面印着绫波丽的黑白照片,领取地址是一百一十号院传达室,上面隐晦地注明,“凭你拿走的东西换,天亮之前,逾期撕票”。

“领个……娃娃?看不懂。”煎饼果子老板不解地嘀咕了一声,“贵帮真是越来越潮流了。”

一百一十号院里,老杨大爷也觉得相当离谱,他跟洗衣店的江老板两个人加起来一百五十多岁,面面相觑地围观着棋盘上的塑料小人。

“能行吗?”老杨大爷看了喻兰川一眼,还是觉得他出了个馊主意。

喻总端着一杯二十四小时店里买来的红茶,把键盘敲得“咯咯”作响,正在专心干第二天的活,这样他午休时候就能补觉了,头也不抬地说:“听我的,放心。我们投过类似的项目,粉丝的狂热程度超过您想象。”

老杨大爷没听懂,带着几分敬畏地探头看了一眼喻兰川手头的活。

关于闫皓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江老板怕他受不了,想托杨大爷帮他找个不用抛头露面的事,杨大爷回家跟孙女战斗了好几天,终于,杨总松了口,答应给他一个保安的职位。江老板高兴极了,还没来得及转告闫皓,那小子就不告而别了。

“多大人了,还玩娃娃……唉!”

“这孩子是让他妈耽误的,”江老板叹了口气,“他姥姥小时候被堂前燕前辈救过一命,念叨了一辈子,影响了孩子,闫皓他妈年轻的时候,就挺不务正业的,天天做大侠梦,还因为这个,千方百计要嫁给闫老弟……好在闫老弟是个敦厚人,结婚以后,两口子日子过得也挺好,就是没得太早了,他走了以后,家里剩下孤儿寡母,这些年都靠一些闫家过去的朋友接济。闫皓那孩子天生有点口齿不清,小时候老有坏孩子欺负他,慢慢的,就有点不爱说话。我那弟妹总觉得他不是男子汉,逼着他学功夫,五六岁就让他站桩,我去过一次,那孩子一边练一边哭。”

现在人练童子功的不多了,当代武术更专注力量和速度,太小的孩子师父不传,一来是怕硬功练坏了筋骨,二来也怕万一不是那块料,功夫练不出来,再耽误孩子正经学业。就连喻兰川这种家学渊源的,也是十来岁以后缠着喻怀德学的。

江老板:“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倒是出了功夫,可是除了闯祸惹事,还有什么用?以后在社会上靠什么立足呢?堂前燕这一支,还不如彻底断了传承。”

这时,门口吹来一阵风,“咔”地一声,絮絮说话的两个老人同时闭了嘴,像两个敏捷的老猿,抢到门口,喻兰川抬起头。

扛着聂恪的闫皓终于顶着露水露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