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2 / 2)

喻兰川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没藏好的坏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抬腿往外走去。

他把甘卿收到的信和照片给了于严,让他想办法匿名递了上去,没过几天,他请来的律师朋友打回了电话。

“还算顺利,幸亏这小女孩说话不方便,没什么乱说话的机会,知道我是来帮她的,也比较配合。”律师说,“我现在尽量把这件事定性成冲突互殴,而不是谋杀未遂。毕竟杨平手里那根伸缩棍杀伤力也挺强,到时候看看管制刀具的问题能不能大事化小,她年纪小也是个优势。”

喻兰川问:“杨平呢?”

“还在医院,”律师说,“不过他的问题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你推断的八九不离十,这个人应该是长期服用某种未知药剂,现在警察的神经都很紧张,因为如果证实这属于新型毒品,事情就严重了,具体情况我这边也拿不到内部消息,我觉得这边动手打架的小事,警察都懒得管了。”

喻兰川:“他身上的外伤呢?”

“哎,说起这个外伤,真是绝啊。”律师说,“差五毫米不到轻伤标准,敢信吗?我说,动手的是哪位朋友啊,改天能不能见一面认识认识,这人真是又神又鸡贼啊!”

喻兰川:“……”

怪不得某人从医院醒过来就简单问了两句,一点也不担心警察找她麻烦!

“凑巧而已,想什么呢?”喻兰川毫无诚意地搪塞朋友,“你一个讼棍,怎么还有时间看武侠小说?等爆肝吗?”

“那就更要见了!运气这么好,不得跟人形锦鲤一样吗?哪个社会人不需要吸一口欧气啊……”

喻兰川把电话挂了。

他推开家门准备上班,正碰见甘卿买早饭回来。

甘卿“早”字还没说利索,喻兰川就突然上前一步,凑近她的头发,吸了一口开架洗发水的味道。

“好便宜的欧气。”喻兰川品评了一句,顺手从她手里勾走了一袋豆浆。

甘卿:“……不用谢。”

当代男青年蹬鼻子上脸、恃宠而骄的速度这么快!

苗队的电话打断了杨逸凡的一个会,她抬手中断讨论,到隔壁茶水间听电话。

“抓住杨平了,”苗队告诉她,“这个人涉嫌使用违禁药物,可能还跟多起谋杀案有关,我们正在调查……就是恐怕不容易,时间太长了,证据都湮灭了。”

杨逸凡接完这通电话,转身回到会议室:“就按方才定稿的哪一版,发吧。”

两分钟以后,杨逸凡的公众号、公司的公号转发了同一篇声明,她对自己言行不当造成的不良影响道了歉,并宣布除了正在进行的合作项目外,暂停了公司其他业务,准备转型。

她的人生走过了一小半,大梦初回,正需要醒盹,于是给自己和员工放了个长假。

田长老他们那一拨出现在照片上的人也被警察带走了,紧接着,行脚帮手里的黑店、黑车队被大批查处,福通达集团被经侦立案调查,王九胜连夜跑到了国外躲风头。

跟丐帮挂点边的都被暴风雨扫了一通,一时间,燕宁街头巷尾乞讨卖艺的几乎绝了迹。

曾经在历史上呼风唤雨、横跨黑白两道的两大门派,就像两艘庞大但老旧的破船,在风雨飘摇中相撞,然后一同缓缓下沉。

浮梁的月蒙了云,寒江的雪随水东流去,堂前的燕子躲进了泥巢里,穿林的风烟消火散。

这个锣鼓喧天的隆冬走到了尽头,但仿佛刚开春,天气就迫不及待地热了起来。

朋友圈里都在抱怨燕宁没有了春秋,只剩夏冬,“梦梦老师”拆了夹板,准备迎来新的销售旺季。

张美珍对着镜子抹口红,摸完擦擦完抹,换了三四支,回头问甘卿:“哪个好一点?唇釉是不是比口红遮唇纹,显得年轻活泼一点?”

甘卿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可能是有点色弱,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区别来,她只好干巴巴地拍房东的马屁:“我美珍姐淡妆浓抹总相宜,用什么都好看。”

“还用你废话?一点用也没有。”张美珍不吃这套,翻了个白眼,“你以后男朋友真省事,逢年过节不用在化妆品专柜前现眼,给你开瓶啤酒就打发了。”

甘卿不还嘴,笑眯眯地看着她。只见张美珍对着镜子严苛地打量了自己一番,确定无懈可击了,这才拎起包,准备出门。

就在她跨出大门的瞬间,张美珍忽然顿住了,然后她一言不发地又回到屋里,卸妆洗脸,把被发胶强行固定的白发梳平了,摇身一变,从“美珍姐”变成了“张奶奶”,她就这么朴实无华地出了门。

“请问……杨清是刚转到普通病房吧?探病怎么走?”

“哦,杨爷爷,”值班站的小护士站起来,“他们家属跟我打过招呼了,奶奶,您是探视亲友是吧,我带您过去。”

病房门口的杨逸凡抬起头,远远地冲张美珍颔首示意:“我先出去买点饭。”

张美珍与她擦肩而过,缓缓地抬起眼,透过病房的白墙与白门,她看见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从半个世纪以前望过来。

像是眷恋,也像是再问她——

那些浮尘,都落定了吗?

第五重 譬如朝露

第九十一章

音乐声突然停止,钟也停了,像是走到了时间的尽头,幽暗的小屋里一片寂静。

女人脸上轻松愉快的笑容渐渐消失,开始露出不安的神色,她仿佛垂死的动物嗅到了不祥的气息,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关着门的房间。推开房门,轻轻地伸手去拉盖在人偶身上的白被单。

“别别别掀!”刘仲齐要疯,死死地捏住笔尖,全身肌肉僵成了一块铁,心快跳裂了,“这女的手为什么那么欠!不欠能死吗!”

下一刻,屏幕里一阵乱响,女人像被卷进蛛网里的小虫,绝望又惊悚地挣扎着,刘仲齐浑身的血都凝固了,梗着脖根,眼珠却早就转到了天花板上,不敢往屏幕里看。

紧接着,震裂耳膜的尖叫声响起,刘仲齐“咔”一下,把塑料笔帽上的卡头拧折了。

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恐怖镜头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