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守礼本打算避而不出面,但他这没眼色的妻子把这家丑喊得人尽皆知,他没法再躲在内屋装聋作哑,只好悻悻出来。
幸好没把真相告诉赵茹云,瞧这娘们的碎嘴!
“卫铭,这件事叔叔也听说了,这个嘛……就念在你年幼,又早早失去双亲,无人教养的份上,叔叔也不怪你——”卫守礼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地面。
卫铭讽刺道:“侄儿听说法庭辩护时,直系亲属尚且不能作证,叔叔如此君子,居然也不懂避嫌吗?”
卫守礼被他说的老脸一热,见旁边的赵茹云掐着腰又要跳起来,他慌忙把她瞪下去。
卫守礼在心中把自己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饱读诗书,心中有愧。
他向来标榜自己为仁人君子,贵族血统,却不想如今要当着众人的面睁眼说瞎话——他压根没给卫梓州讲过什么锯齿蜥,如果可以,他一定会阻止卫梓州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勾搭来。可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事已成定局,他只能选择维护家族的脸面,自己的脸面,跟儿子的将来。牺牲侄儿,他也是无可奈何啊!
只希望这孩子体谅他的难处,不要怪他才好!
从对方遮遮掩掩,躲躲闪闪的目光中,卫铭明白,这事叔叔早就心里有数,并且也已经做了选择。正如他所料。
卫守礼对着地面说道:“铭儿啊,叔叔也不想为难你,只是你爷爷那边发了话,要给你点小惩罚,以正家风……”
卫守礼不敢正视座下少年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具有洞察人心的力量,让他没来由的心慌意乱。
卫铭目光冷冽如寒冰。他并不顺着卫守礼的话追问是什么样的惩罚,而是话锋一转,语气讥诮地要求道:“我要离开卫家,独立生活。”
“不行!”抢先开口的却是卫梓州。
卫梓州一脸愧疚难过地望着卫铭,眼底泪珠摇摇欲坠,细声细气地哭道:“哥哥,你要离开,难道是因为州儿吗?虽然你犯了错,可是我们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啊!我们是一家人啊,哥哥!”
卫铭似笑非笑地看着卫守礼,对卫梓州则坚定贯彻他的无视政策。
卫守礼瞥了自己儿子一眼。他心底有种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混世魔王的无奈。只能顺着儿子的话往下说。
“卫铭,你还未成年,从律法来说,你不能单独生活。”
“你可以给我开具证明,证明我有能力独立生活。”卫铭紧紧盯着卫守礼的眼睛,轻而郑重地说道,“叔叔,这是你应给的,也是我应得的,不是吗?”
祸福相依。对卫铭而言,这次无妄之灾同样也是一个天赐良机。一个趁机一举摆脱卫家桎梏的好机会!
当卫铭想通这一点的时候,他从这件事中感受到的便不再只是气愤,还有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复杂心情。
快意恩仇,把这些小人挨个揍一顿当然大快人心,但却并非最好的方法。虽然精神力恢复,但是个人的力量在一整个家族,阵营,组织面前又是多么渺小。卫铭不想好不容易得到的重生机会,又跟这些人没有尽头地搅和在一起。
开具证明?卫守礼心中念头急转。答应卫铭的要求,恐怕少不了给家主臭骂一顿。不答应卫铭的要求,他更怕卫铭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抄袭事件往大里闹。他隐隐担忧着卫铭还有什么杀手锏。他至今都想不通卫铭怎么知道锯齿蜥的,他大哥跟嫂子是考古爱好者,可不是野外探险家!
——他不知道,卫铭正是拿准了他这种谨慎懦弱的性子!
一听家里要少了一张吃闲饭的嘴,赵茹云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不许卫铭反悔,被卫守礼一个凶恶的眼神硬生生瞪了回去。
卫梓州站在旁边,却是没有再开口。他已经可以猜到自己父亲的选择。
堂哥果然还是这么狡猾啊!
“好,叔叔给你开具证明,还会支付你一笔生活费。但是!”卫守礼深吸一口气,朝卫铭危险地眯起眼睛,眼底暗藏威胁与阴毒,“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看如何?”
卫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同时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分立两旁的赵茹云和卫梓州。
他不愿再跟着这群人的节奏走,被带入泥泞,带入深渊!
这辈子的他,一定要摆脱这家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卫铭正要回答,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
“到此为止?恐怕不行。”
卫铭心中一跳。
他机械般僵硬地转了转眼睛,慢慢朝后望去,就见到一个高挑伟岸的年轻男子拄着银制手杖,肩披着一庭院的绚烂阳光,一对大长腿跨过台阶,不徐不疾地走进大厅,走进众人视线中。
商无岐在距离卫铭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微微弯腰,轻轻提起卫铭的手指,放在嘴边碰了一下。
忽然抬起睫毛,对暗号似的朝卫铭狡黠一笑。
“卫铭弟弟,抱歉,我来迟了。”
卫铭瞪大眼睛,同时将自己的手一下抽回来藏到身后!
被碰触的手指悄悄在后背衣服蹭了蹭……
居然是商无岐,他来这里做什么?!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见卫铭绷住了脸,瞪圆了眼,商无岐忍不住低头轻笑。
他动作自然地站到卫铭身后,同时将脸悠悠转向前面的卫家三人。
他这动作看得卫守礼心中警觉。
这是什么意思?
将手虚按在胸腹间,商无岐朝卫守礼行了个简单的见面礼。
“好久不见,卫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