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阳嘴角动了动,表情温和依旧,但也再没有别的内容了,她目光一掠,问:“你就是以宁?久闻不如见面,是个美人胚子。”
唐其琛顺势牵住温以宁,把人领到面前。景安阳不动声色:“我对你有印象了。我们不是第一回见面,上次的慈善晚会,陈子渝旁边的就是你。”
温以宁略觉紧张,她竟然还记得。又迅速回忆一遍,是不是当时自己的表现很差劲。不得不承认,景安阳这种长辈太有距离感,从骨子里散发的气质锋利又有质感。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唐其琛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些。就是这一握,让她游离无底的心又迅速缩小,脚踏实地的感觉瞬间充实全身。
四人落座,江连雪坐在景安阳的旁边的位置。平心而论,江连雪的五官相貌更为出众,但景安阳的气场太厚重,手腕上一只翡翠镯子随着动作偶尔轻晃。她客客气气的说:“都是这里的特色菜,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江连雪热情应答:“好吃的,好吃的。”
鱼子酱手卷、海芦笋香柑味泡沫生蚝、蜗牛泡芙,这几样江连雪哪里吃过,人对新鲜事物的兴趣总是会很直观的表现出来,江连雪也不是个能藏事儿的细腻性子,大大咧咧的赞叹之词跟顺口溜似的说出来了。
唐其琛笑着说:“您要是喜欢,下次陪您常来。”
景安阳端坐着,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问江连雪:“要不要喝点酒?”
盛情难却,江连雪爽快道:“好啊!”
景安阳便对唐其琛说:“我在这里存了几瓶,其琛,你去拿吧。”
唐其琛放下喝了半碗的汤,应声去了。
门关,人走,包厢里陡然陷入沉寂。
江连雪觉得不太自在,若有所思的望了眼温以宁。温以宁也觉得有些尴尬,想挑个开场白,但视线一对上景安阳,嗓眼就封堵住了。
景安阳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面容方才还能勉强称之为和气,现在一瞬收敛,已是八风不动。她看着温以宁,目光疏淡冷傲,平静道:“温小姐,你和其琛不合适。”
气氛瞬间淬了火。
这个转折近乎残忍,仿佛能做戏到现在,已是景安阳最大的让步。不顾人情冷面,不忌这个场景的初衷,景安阳残酷的撕开和平表象,杀的温以宁措手不及。
“其琛是我唯一的儿子,整个唐家,都对他寄予了多深的厚望,你不会了解。当然,你也不需要了解。温小姐,你很优秀,你在复旦的专业老师,毕业这么多年还记得你。他说你天生是学语言的璞玉,我与她相识数十年,能得她一句夸赞的学生并不多。”景安阳温言好语的说着,她语速慢,每一个字都像暴风雨前的霹雷闪电,“温小姐,我不否认你的优秀,也请你不要耗时耗力,把大好的青春年岁花在其琛身上。”
温以宁的脸色,以可见的变化,一秒一个样。她今天穿了条淡青色的裙子,长发垂在肩头,肩膀瘦削,白净的脸庞此刻没有半分血色。但依旧端正坐着,维持着该有的姿态。
景安阳说:“飞蛾扑火的道理不难懂,但结果都是自取灭亡。温小姐,你是聪明人。作为母亲,我感谢你对我儿子的青睐。但你的这份青睐已经对他,对我们家造成了困扰,我不希望这样的不和谐影响这个家庭。”
温以宁耳畔都是嗡嗡声,甚至一刹目眩,下意识的去抓桌角。她咬牙入肉入血,才堪堪不至失态。一个有气场的长辈,若真要与人争锋相对时,谁都扛不住。景安阳的话很凌厉,偏又有条不紊,显然是有备而来,拿着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挑破对手的承受底线。
室内的空气变得粘稠腥辣,沉默之中不留一丝转圜余地。温以宁渐渐低下了头,但她的眼睛却干涸的无比疼痛。
听懵了的江连雪最先回过血,但这样的疾言厉色也打压了她的情绪,平日的张扬泼辣都不见踪影,她看向景安阳,声音有些发抖,“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的儿子是宝贝,我女儿就低人一等啊?”
景安阳闻言一笑,“我从未这么想过任何人。我只知道,尊严是自己挣的。江女士,您当年未成年就怀孕生子,为了一个男人,您年纪轻轻就能与家里反目成仇,与父母断绝关系,这种魄力真不是谁都有的。”
江连雪怔然,嘴唇上下相碰,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情饮水饱,这个道理您体会的很透彻,不过从您身上,也证明了一个道理,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丈夫待你不好,打骂是家常便饭,你能一己之力拿菜刀剁了丈夫的一个手指,实在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您这样性格教育出的儿女,自然不会低人一等。”景安阳微扬下巴,冷漠的像在说着最无关紧要的故事。
江连雪猛打了个寒颤,就被被瞬间封印了一样,灵魂都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