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1 / 2)

将进酒 唐酒卿 2933 字 16天前

萧驰野从椅子这里再看小窗,还真能看见方寸天空。今日无雪,天间堆砌着苍白的积云,他对跟前的恩怨置若罔闻。

袁柳跪坐在地,失声痛哭,他又爬向萧驰野,磕头求道:“总督、总督!饶我这一回!求求你,我是鬼迷心窍,我愿做牛做马来偿还这一报!”

萧驰野看向他,说:“拿着你性命的人不是我,去求一求人家,为着你那一家老小磕几个响头,算是补上过去背着娘子儿子快活的债了。”

袁柳便又移向茯苓,边磕边求:“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好不好?这事与我没干系!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全家上下八口人,我不想他们都死在这里!”

茯苓垂泪不看他。

袁柳泪雨滂沱,他是真的怕了,磕得头破血流,说:“茯苓……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虽然未做成夫妻,可这些年的情谊还在!我求求你,别栽到我身上!来世我给你做儿子,做孙子!你放过我!那宅子我是想孝敬你老母,你怎么能……”他几乎呜咽难鸣,强撑着断续说,“你怎么能拿着它……来要我一家的性命呢!你还有没有心肝!”

茯苓痛苦地哑声说着什么,她也给袁柳磕头,嘴巴翕动,分明是对不起。

袁柳膝行上前,搀住茯苓的身体,额前的血水下淌,他悲恸道:“我不要你磕头!我要你把事情交代明白!我不想死……茯苓!别害我……”

萧驰野见状,说:“谋划行刺,绝对不会斩首。你想死便罢了,可怜了你的母亲,老人家这般年纪,还要受酷刑折磨。诏狱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她要是落在了锦衣卫手里,剥皮抽筋都是行的。”

茯苓仰面而泣。

萧驰野说:“你主子没与你说吗?这案子我就要让它快速结不了,拖一天,受一罚。你要受,他要受,你母亲也要受,受到什么时候我痛快了,大家再话别。”

茯苓冲他恨声哽咽。

萧驰野一动不动,只看着她,说:“不是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么?咬了我萧策安,大伙就一起受苦,我要打得你皮开肉绽生不如死,看一看是谁先招架不住。晨阳,拖她老母上来。”

晨阳应声,退向牢门。

茯苓骤然喊起来,她嗓子已经坏了,像濒临绝望的兽啼,冲向萧驰野,扑在地上,用手指潦草地画着字。

萧驰野俯首,看了片刻,说:“给她纸笔,我要白纸黑字。”

* * *

茯苓被晨阳带去画押,牢房里只剩萧驰野与袁柳。袁柳见萧驰野要走,立刻拽着住了萧驰野的袍角。

“总、总督!”袁柳说,“无事了……我是不是能……”

萧驰野披上大氅,回头说:“你几时担任的断事一职?”

袁柳赶忙比画着手指,答道:“总督任职后的第三年。”

萧驰野说:“这么说是跟着我的。”

袁柳慌不迭地点头,说:“我是总督的人!”

萧驰野连夜没睡,这会儿有点烦,他扶着刀,用刀鞘抵开袁柳的手,说:“我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能叫东龙牙行赊账。禁军添入的房产皆要上报,你没报,除了这宅子,你还有城外田。六品断事混得不赖,到底是谁在养着你,你不知道吗?”

袁柳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了,他大放悲声,说:“我受人蒙蔽,不该贪那点东西,总督,总督!可我没有背叛禁军……”

萧驰野微微仰了仰酸痛的脖子,没再看他,说:“你儿子多大?”

“四……四岁。”

“我替你养了。”萧驰野没表情地说,“这案子结束后,你自行了断。”

牢房门一关,袁柳瘫软在地。

萧驰野走在阴暗潮湿的狱道里,听着背后的哭声,从晨阳手里接过供词。他才跨出刑狱的大门,就见骨津疾步迎来。

“公子,”骨津说,“茯苓的母亲死了。”

晨阳皱眉,说:“幸好今早主子没有进宫,否则茯苓就再无顾忌,这供词也拿不到手。”

“一沓纸,”萧驰野借着光亮翻了翻供词,“茯苓连对方的面也没见过,光凭这个,谁也套不进来。”

晨阳说:“好歹把禁军撇干净了,主子,要进宫呈给皇上吗?”

萧驰野看他一眼,反问:“禁军为什么要撇干净?”

晨阳与骨津皆是一愣。

萧驰野冷笑起来,他说:“既然是困兽,就得有被人围攻的样子。他们这么着急把脏水泼上来,不够,我不仅要挨着这脏水,我还要在泥里滚一圈,越黑越好。脏我一个,成全他们铁墙一面,让他们做只手遮天的大能耐者,他们连禁军总督也能这么轻易地踩下去,等皇上回过神,就该起疑,就该怕了。花党才完,谁要做新党,谁就是找死。”

第49章 寒芒

萧驰野还没有入宫, 沈泽川先在明理堂觐见了李建恒, 受封五品锦衣卫镇抚。他的腰牌因此换成了印着獬豸盘云花的漆金铜牌,一面写着“守卫”, 一面写着“随驾”。

韩丞此次只得了些赏赐, 心里不痛快, 知道自己被沈泽川当作了石头踩,可他也知道沈泽川如今正得圣恩, 万万不能与其生了嫌隙。

回到办事的堂子, 同僚们都来恭贺,沈泽川一一应了。韩丞见人散得差不多时, 才说:“你头一回戴金牌, 有些事情还不清楚吧?”

沈泽川放低姿态, 说:“还请指挥使大人指点。”

韩丞很受用,说:“这守卫金牌轮值时须得佩在腰侧,休沐时不可外露。平素随驾还是在十二所里任职,就是不能再做以往的样子, 说话要更加谨慎些。你先前虽然也做过任务, 但如今还是不同了, 如今再有任务,若是‘逮捕令’,先不着急拿人,必须前去刑科,让刑科给事中签字。若是‘地方令’,就是要出阒都去地方查案, 出去前得跑趟刑部和都察院,做个签押。”

沈泽川虚心受教。

韩丞见他态度恭敬,与升官前一般无二,不禁起了点爱才之心,继续说:“以往呢,东厂在咱们头顶上站着,出门见着东厂太监得点头哈腰,但是现如今二十四衙门空缺无人,东厂形如废黜,便该是他们见了咱们打躬作揖,无须给太监多少好脸色。不过有一事你须得记住,就是锦衣卫虽然听命于皇上,却仍然要跟三法司打交道,去地方外勤也多是和都察院的御史一起,大家看似职权分离,实则仍然相互需要,所以办差时一定要跟三法司的官员打好交道,万不能与他们置气,如果不慎留下了疙瘩,后边的差事就难做了。”

这些事情沈泽川都记得滚瓜烂熟,但他面上如似初闻,听得认真。

韩丞最后卖他个面子,说:“你要新建人手,就去差档房看着册子挑吧。”

沈泽川谢过了,出门后沿廊向外走,倒不急着去差档房选人。他走出宫门时,萧驰野正坐在马车上相候。

沈泽川脚下一顿,就要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