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2 / 2)

将进酒 唐酒卿 3505 字 16天前

胡和鲁怒上心头,砍翻一人,抵着澹台虎突进,喝道:“原来是几只耗子!”

澹台虎受了伤,他踹开胡和鲁,抹了把血汗,还在没命地进攻。澹台虎越打,胡和鲁就越确信对方没有后援,否则按照时间早该前来相助。

双方恶斗了将近半个时辰,最终澹台虎狼狈而退。他们没有马,只能在草间仓促地奔跑。

胡和鲁此时已经杀兴高涨,哪里肯放澹台虎走?他立刻重整战马,带着人紧追而上。他挥舞着弯刀,在夜风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人,被禁军这一番戏弄搞得怒火不减,一定要拿他们祭刀。

澹台虎拖着受伤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狂奔。他气喘如牛,中途几次险些被绊倒。胡和鲁在后穷追不舍,澹台虎快不过马,不到片刻,骑兵已经撵到了他的屁股后头。

澹台虎挂着刀,捂着差点被削到的屁股,汗流浃背,冲着前方空旷的草野喊道:“我操你祖宗!”

天尽头忽然砸响了战鼓,惊天动地,震得众人耳朵发疼。胡和鲁见势不对,立即勒马,带着骑兵四下环顾。周围的草间密密麻麻地站起了人,戴着草环隐藏在夜色里,让胡和鲁一时间数不清。

胡和鲁的马躁动地颠着蹄子,他看向前方,火把陆续被点亮,从澹台虎奔跑的方向一路延伸到了胡和鲁看不见的地方,犹如一条长龙。密集的鼓声敲得胡和鲁备感危急,他马上认定自己中计了,这里有离北的主力队伍,并且人数远超他们。

“后撤,”胡和鲁拽过马头,急声说,“后撤!”

胡和鲁的马跑了起来,他听到了侧方跟着奔马的声音。浪淘雪襟一马当先,冲在人群的最前方,竟然追了上来。

胡和鲁侧头而看,顿时肝胆俱裂,险些以为是萧方旭在此。但是萧驰野比萧方旭更高,在昏暗的夜奔里,胡和鲁清楚地看见了那双跟萧方旭截然不同的眼眸,里面是惊心动魄的贪婪。

胡和鲁觉得后颈发凉,在那目光里陡然生出了跑不掉的错觉。锋利的獠牙就抵在咫尺,他为了摆脱这种压力,用力地抽着马匹。胡和鲁想起来了,九年前在东山脉,他被这头狼崽咬掉了肉,以成倍的兵力败给了当时满身污秽的少年郎。

马吃痛地狂奔,将骑兵松散的队列冲垮了。

胡和鲁已经看见了沙三营,他想要冲巴音求援,可是他才张开口,眼前就天旋地转,脑袋滚掉在草间。

萧驰野已经冲进了骑兵里,狼戾刀随着劈砍甩出血珠。喷溅的热血沾到了他的面颊上,他在勒马的同时用戴着扳指的拇指擦掉了脸上的血迹。

胡和鲁的马还在奔跑,背上颠簸的无头身躯滑了下去,栽到了营地前,滚出了一地的血。

第134章 梦正

胡和鲁在长鹫部号称最有可能成为俄苏和日的人, 虽然为人凶残, 却相当善战。他的队伍由边沙各部的精锐组成,这些骑兵对于胡和鲁只有怕没有敬, 但正是因为怕, 此刻才会备感震撼。

短短几瞬, 胡和鲁就被斩落马下,跟着他一起摔下去的还有边沙骑兵的士气。胡和鲁草率地认定背后还有数不清的离北援兵, 这也让失去了主将的边沙骑兵彻底熄灭了再战的决心。他们以萧驰野为中心, 四散开来。

无数火把形成长线,从背后逼近, 仿佛带着百万雄兵。

沙三营内还有突袭的骨津, 巴音内外受困, 看见萧驰野气定神闲,便也以为萧驰野带着离北的主力。关键是巴音一眼望去,那些火把背后是看不真切的黑影,随着草野铺开, 像是一路能排到天边。

巴音不想重蹈覆辙, 他勒着马回退几步, 下令弃营而逃。边沙骑兵仓促地避退,甚至来不及给胡和鲁收尸,就隐入了夜色。萧驰野停在原地,澹台虎带着人喊打喊杀,作势追了几里,在巴音不敢回头的时候迅速后撤, 回到了沙三营。

等到巴音再回头时,还能看见那些延绵的火把。

如果巴音肯再看仔细一些,或是能够冷静下来,就能发现今夜的突袭有漏洞可寻。胡和鲁的实力超群,但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是打野战的主将,让他守营打防御就是本末倒置。他如果能够听从巴音的建议,在沙三营内不出去,迅速解决掉骨津带进来的小拨禁军,他就能位于上风。沙三营闭上门就是铁壁铜墙,萧驰野没有辎重,就没有攻城器械,根本没办法强攻。可是胡和鲁已经被今年开春以后的连胜冲散了谨慎,经不起诈,见到骨津攀墙,就认为是边博营的突袭,见到数不清的火把,就认为是离北铁骑的援兵,最后见到萧驰野,已经是方寸大乱,不战而败了。

萧驰野把胡和鲁的脑袋提起来,对这张胡子拉碴的脸端详片刻,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他把脑袋递给澹台虎,澹台虎不肯要,他就又递给了骨津,说:“把营内的尸体都收拾了,离北的兄弟埋跟前,边沙的士兵埋远点。天热,尸身不经放,不要引起疫病。”

骨津把脑袋接过去,认出来这是胡和鲁。他也没想到萧驰野一个照面就砍死了胡和鲁,郭韦礼跟这人打了半辈子,结果这人一夜就没了。

萧驰野卸着狼戾刀,说:“怎么,你认得?”

骨津说:“这人叫胡和鲁,主子,就是他在北边打退了郭韦礼,攻占了图达龙旗。”

萧驰野连续跑了两夜,现下还有别的事,仅仅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让骨津去办事。他叫了澹台虎,把刀扔给澹台虎抱着,一起往里走。

“这营地够大啊,”澹台虎环视着周围,啧啧称奇,“这墙修得快比过正经城池了。墙垛上还设有大弓,下边布设陷马坑,远近都能打。”

“我大哥在这里砸的银子不少,”萧驰野看向营墙,说,“你把那墙上的布设背下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留着问晨阳或是骨津。明天我让军匠把营地分划图也给你,这东西你也得背熟。”

澹台虎连忙应声。明眼的人都知道萧驰野这是要重用他,从离开阒都到现在,萧驰野每一仗都带着澹台虎,澹台虎大字不识几个,为了对得起这份知遇之恩,也下了功夫跟晨阳认字。

萧驰野赶着进来,是为了见军匠。他对邬子余把话说得很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没提,就是他拿回沙三营不打算归还了。这地方攻防兼顾,还是边博营的屏障,北能支援萧方旭,西能通向东北粮马道,对于他而言太合适了。

谁要问他要,谁就亲自来跟他谈。

等到萧驰野终于能躺下时,天也快亮了。他窝在帐子里睡了几个时辰,中途晨阳从边博营赶来,也没有打扰。接近黄昏萧驰野才醒,他站在帐子外埋头洗漱时听着猛回来了。

萧驰野绑上臂缚,冲猛吹了声哨。猛盘旋了少顷,收翅落在了萧驰野的手臂上。萧驰野从皮囊里摸出备好的肉条,喂给猛,在猛吃肉的空隙,看见了猛腿上的大胡桃。

“王爷无恙,”晨阳笑起来,“给主子报平安呢。”

萧驰野却没笑,他还挺不高兴的,解下大胡桃在手里捏了片刻,扔给晨阳,说:“老爹专门把猛放回来,就是通传军令。你打开读给我听,这老头坏得很。”

晨阳打开胡桃,铺平纸。

萧方旭的字写得很狂,说自己早知道阿木尔会派人绕到东南营地来,但是为什么没有提前应对就略过不提了。又说猛是不是偷偷打了虞,太好战了,跟萧驰野一样。最后让萧驰野原地待命,不要莽撞行事……

萧驰野伸出指,把那信翻过来,略过正面洋洋洒洒的几大段,指了指背后言简意赅的几句话。

晨阳咳了声,稳着声音读:“知儿莫若父,信到时已晚,知道你肯定会打沙三营。既然如此,那你就替邬子余做押运……当个辎重将军吧。”

周围一片寂静。

澹台虎不了解萧方旭,在他的预想里,离北王即便不会夸奖萧驰野,也该把萧驰野调往交战地,尽快立功就是对萧驰野最好的褒奖。在离北当前的形势下,把萧驰野放在后方做个辎重将军,就像是把他从阒都拔出的锋芒又给摁了回去。王爷疯了吗?还是说为了安抚世子派系,萧方旭不惜把萧驰野再藏九年?

萧驰野唇线紧抿,忍了半晌,一声没吭,转头看向再次西沉的落日。

* * *

数日后,从茨州出发的商队一路南下,沿着官道往茶州去。孔岭扮成了管事,锦衣卫们乔装成了富家侍从,沈泽川则称病久居马车内,甚少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