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节(2 / 2)

将进酒 唐酒卿 2762 字 16天前

萧洵玩累了,仍然撑着精神,要沈泽川牵着往回走。他走过池塘,指着水面,对沈泽川说:“二叔叔,此乃明镜。”

他把萧驰野叫二叔,萧驰野就教他把沈泽川喊二叔叔。

“嗯,”沈泽川说,“照镜可正衣冠。”

萧洵对着水面,把袍子拍干净。

要知道萧驰野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追着马驹跑,恨不得成日睡在草窝里。萧洵看着像萧既明,可是据萧驰野透露,萧既明这么大的时候,虽然没有自己会挨打,但也没有这般静。

沈泽川便问:“你今日来找先生,是想要先生教你读书?”

萧洵点头,道:“读书能明智。”

“府里这么多先生,”沈泽川折扇微挑,点向姚温玉的屋子,“你为什么要挑这个?”

“成峰先生说元琢先生学问最好,”萧洵停顿片刻,仰头对沈泽川说,“我想要最好的先生。”

沈泽川稍稍沉默,接着说:“倘若没有元琢呢?”

“元琢先生说,企者不立,跨者不行3。”萧洵指着自己,“就算要天下最好的先生教,洵儿自己也要听得懂,不能这样好高骛远。”

他讲话老成,不过七岁,已经远超同龄。府里的先生受姚温玉的影响,没有政务时,偶尔会在亭内清谈,萧洵不喜欢清谈。但不论是萧驰野处理军务,还是沈泽川谈及政务,他都会坐在侧旁听。

“你这样刻苦,是想要成为最好的先生吗?”

萧洵露出奇怪的神色,他对沈泽川摇摇头,说:“洵儿不是先生,洵儿想要先生。”他说着指向费盛,“洵儿不是将军,洵儿也想要将军。”

圣贤招文席,英豪进吾毂!不论文武,他都要“最好”的,这是兜揽天下贤能的野心。

沈泽川捏了捏萧洵的手,不再说话。

* * *

新帝大赦,六部调动,薛大升至内仓典守那日在东龙大街上大摆筵席,邀请远亲近邻,狠狠出了口气。他喝得烂醉,由葛青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往家走,说道:“风水轮流转,我是有运气的人,还是家中嫡子。”他竖起手指,对葛青青说,“我字‘平净’,平——净!薛修卓字‘延清’,延谁的清?”他拍拍自己胸口,笑道,“我的,我的啊,我是他大哥,我就该比他嗝、比他高!”

葛青青跟着摇晃,连声说:“是,大爷说得是。”

“大爷,”薛平净大声说,“不错,我是大爷!我凭、凭什么要看他眼色?他一个庶子,夺了、夺了我的家主之位,分家,把我们一个二个都踢出去,他真是最、最冷酷无情的人。”他摆着手,一副薛修卓不堪提起的模样,“你瞧瞧他,一朝成了朝中重臣,却不肯帮衬帮衬我们……这是、是人干的事吗?”

葛青青没作答。

“你们都怕他,”薛平净喷着酒气,“他有什么可怕的?他是贱、贱婢庶出!从前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他说到伤心处,竟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我是他大哥,他凭什么比我有才?家里让他替我写文章,他就是不肯……他当年若是写了,如今我也是重臣。”

薛平净越哭越伤心,最终扶着墙壁,“哇”的一声吐出来。

“他说我偏宠妾室……荒芜儿子的学业……便不许我们父子再见……”薛平净不顾狼藉,掩面号啕,“他真是好狠的心啊!我的儿子,即便日后成了不学无术的混子,那也是我的儿子!他夺人子,罔为人!”

葛青青宽慰道:“大爷如今也升官了,跟宫中公公都说得上话,自然有机会要回大郎。”

薛平净擦抹眼泪,攥紧葛青青的胳臂,含恨道:“我看他势垒高台,也要看他身跌万丈!”

作者有话要说:  1、2:选自《贞观政要》

3:选自《道德经》

内仓典守这个职位是我杜撰的,明制里确实有类似的官职,但今天实在想不起来叫啥了。

第261章 恩威

翌日晌午, 赫连侯到明理堂谢赏。

福满拦住了赫连侯, 劝道:“侯爷且慢,皇上这会儿正在小睡, 要晚些才能召见侯爷。”他侧过身, “您若是不急, 就先在这里等一等。”

赫连侯今日专程为表忠心而来,庸城流言让他夜不能寐, 唯恐李剑霆天子一怒, 把他费氏抄掉。他随即点头称是,就在日头底下等着。

晌午烈日毒辣, 小半个时辰过去, 赫连侯晒得汗流如水。他不敢询问, 心愈渐下沉,在周围太监寂静地注视里,觉察到新帝的惩戒。

“侯爷,”福满轻唤道, “要不您先到偏厅等等?这么热的天儿哪。”

赫连侯勉强挤出笑容, 以袖拭汗, 说道:“不打紧。”

庸城赈济粮是他筹办的,出了那样的岔子,他脱不开关系。若是李剑霆疑心他跟乱党勾结,他的脑袋是铁定保不住了,这会儿别说让他站等,就是让他跪等, 只要能保全性命,他都肯做。不知过了多久,赫连侯背部犹如贴着滚烫的铁板。他面色惨白,汗都变成了虚汗,觉得眼前昏花,全靠毅力站着。

珠帘微晃,风泉露出半身,阴柔地说:“皇上醒了,都手脚麻利些,别耽误皇上处理政务的时间。”

檐下候着的太监宫娥们端盆入内,没过多久,赫连侯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提袍上阶,到了堂前,老眼实在昏得厉害,不得不扶了把福满。

“哎哟,”福满满脸担忧,“侯爷,侯爷这是怎么了?”

赫连侯胸中如有团闷气在,顶得他作呕,竟是中暑了。李剑霆在堂内等着,赫连侯仓皇站稳,双腿有些抖,只能对福满呢喃:“不……不打紧……”

“里边有冰盆,”福满悄声说,“您正好进去散散暑气。”

赫连侯跨进门,垂头在御案前跪身行礼,声音虚弱:“臣,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李剑霆捏着折子,没抬头。

赫连侯伏身不敢动,呼吸都放轻了,额边的汗很快打湿了双袖。

“朕看梁漼山的折子,说费氏在遄城侵占民田,”李剑霆饮了口凉茶,声音温柔,“你知道此事吗?”

赫连侯一身的热汗都变作了冷汗,他道:“臣知道,都察院弹劾臣,内阁下批票子要刑部协同户部官员到遄城稽查田税,还让大理寺薛修卓当督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