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大哥一见孔渝先不好意思起来道:“下午家里有点事。不好意啊,不会有下次了。”
孔渝本来是有些不爽的,但见护工大哥先说了出来,孔渝到不好说什么了。
护工大哥经验非常丰富,孔渝一说起幻肢痛,他立刻就道:“很多截肢的病人都有,这个可折磨人了,有的痛一次痛一天,有的连着痛几年,有的几年之后就会慢慢好起来,有的几十年后还照样痛。”
“按摩热敷有点用,但用处不大。”护工大哥叹口气道。“大部分都只能受着,其实就是脑子接受不了截肢的事实,所以让已经截肢的部分继续痛着,证明这一部分还在身体上呢!”
“归根究底还是心里迈不过那个坎。”护工大哥吃完饭后就准备和孔渝交班。
孔渝跑到江秩房间看了好几次,江秩都还没有醒,孔渝没法儿,只能按照时间给江秩换了几次热敷包。
然后孔渝又把热好的饭菜给放在江秩床头柜前。
在孔渝第次加热粥之后,江秩终于醒了。
他靠在床头上,疲态尽显,显然之前发作的幻肢痛也耗去他大部分精力。
孔渝见他这样,更加坚定了要他吃点东西下去的决心。
这一次不管江秩说什么,他都得厚着脸皮让江秩把东西给吃下去。
孔渝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你感觉好些了吗?要吃点东西吗?”
本已经做好江秩回拒绝的准备,但出乎孔渝意料之外,江秩抬眼看了看他,过分消瘦的脸颊衬托下,江秩双眼更加深邃,他淡淡点头道:“好。”
孔渝心松了口气,脸上不由自主的浮上一个灿烂的微笑,露出小虎牙,端起粥,勺了一勺子,轻轻吹冷喂到江秩面前道:“吃吧!刚刚热过的很香的。”
以前常年照顾爷爷,所以孔渝在照顾人这一方面也十分熟练。
江秩却瞅了他一眼道:“我是脚残废了,我的又没有残废,我还没有到要别人喂我吃东西的地步。”
这个话有些尖酸刻薄了。
但孔渝却笑笑,有着和李瑶常年相处的经验,这点刻薄,孔渝完全不放在心上,反接话道:“我还不是担心你大病初愈嘛。”说完他笑嘻嘻的把粥递给江秩,体贴的提醒江秩道,“小心哦,碗有些烫。”
江秩抬眼望了望孔渝的笑脸,鲜活的和他仿佛是两个世界,他没说话,只一勺一勺的喝着碗里的粥,他有些饿了,但他吃的动作还是十分优雅。
孔渝献宝一般把晚上他重新炒的下粥小菜捧道江秩面前道:“你要尝一下吗?很好吃的哦。”
江秩嫌弃的用旁边的筷子拨~弄几下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显然那一盘红白红白的东西并不得江秩的青睐。
孔渝也不以为意,胃口这个东西,每个人本来就都不一样,他把小菜放到一边,朝江秩道:“你不喜欢就算啦。”
孔渝觉得自己晚饭也没有吃饱,既然江秩不喜欢的话,那正好他晚上留着加餐煮面吃。
在江秩喝粥期间,他又看了看江秩的热敷包,发现温度已经凉了下来,于是又去客厅给江秩重新换了个热敷包。
等孔渝回到江秩房间时候,江秩已经喝完粥了,而放在一旁的小菜也吃掉了大半。
孔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明明刚刚还嫌弃的要死的啊。
等等,他晚上的面要用什么来煮啊——
晚上,这是孔渝第一次住在这个地方,但好在孔渝并不认床,但尽管如此,孔渝并不敢睡得太熟,他还记得这间屋子里还有一个人需要他照顾。
半梦半醒之间,孔渝似乎听到客厅里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孔渝一下子惊醒,确定客厅梭梭的声音并不是他的幻觉后,他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只光着脚,蹑蹑脚的小心翼翼的给房门打开一条缝。
迎着落地窗的月光,孔渝清楚的看着是江秩跌坐在地上,黑暗动也不动的身影仿若雕像。
孔渝想出去将他扶起来,但很快理智又制止了他。
江秩如此骄傲的一个人,这样狼狈的一面真的想让他看到吗?
孔渝不确定,但是他想,如果是他自己,他一定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即使是哥哥也不行。
无关于尊严。
只是没有办法去面对。
面对别人眼的那个自己。
如此想着,孔渝握紧心悄悄的在门后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江秩开始动了起来,但他刚刚失去了一条腿,平衡本来就很难掌握,而周围很空旷,根本并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
一次。
两次。
次。
一次次爬起来,一次次的失败。
江秩一次次跌坐在地上身体与地面撞击的闷~哼声,仿佛敲进孔渝心。
想到白天江秩幻肢痛发作的样子,以及现在——
孔渝在这一刻才清晰意识到江秩失去的是什么。
这远远不是别人口轻描淡写的一条腿。
不知道试了多少次,江秩终于站了起来,但他却并没有动,他在月光下站着,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地很长很长,窗外树被吹得簌簌作响,他却是想起什么一般看着自己的影子,他的脸在树影下忽明忽暗,半响,他才靠着边的拐杖,一点点的慢慢回了自己的房间。
孔渝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明白,他这时才走出自己的卧室,客厅已经有些狼藉,光洁的地板上散落四分五裂的水杯。
也许江秩只是想出来给自己到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