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咸涩的风,把弋经理和常主任的白太阳帽吹得稀里哗啦。
风鼓噪着游船的“轰轰”声,搅动七月湛蓝的湖水,一朵朵白莲花飞翔在碧波浪尖上。
弋经理正调整胡塞尔数码摄影机摄取湖光山色:湖那边的远山,挺立在云遮雾罩的古野色彩里,几只丹顶鹤飞过。
常丽正以望远镜眺望鸬鹚岛,她穿着日韩爆款民族风情波西米亚复古腰鼓花边流苏连衣裙,这是祁连霞从上海捎来的风尚时装。
另一件波西米亚给了兰蕙,她们三人虽有龃龉,但表面关系不错。弋经理腰间手机的蛐蛐儿又叫了。
“才,我来照,你接电话。”常丽说着,放下望远镜,挂到了洁白的脖子上。
常丽是昨夜来到刚察宾馆的,天知道她来的那么快,她昨天下午还在大雅财务科制作会计报表。
但今天蛐蛐儿所报的,是能源安全科主任老古打来的不详之讯,是他没想到的一起事故。
青工姚吉文在落地镗镗削一块酷似鲤鱼形钢板上的孔,出事了。
这钢板厚30个毫米、五吨多重,竖着靠在工装的弯板上加工,工装固定在床面上,钢板镗孔完之后,松开螺杆上螺母卸活,按一般安全常识,弯板上活件螺母松开之后,压板不拿掉、螺母不拧下的,以防万一。
但昨天不知为什么(大家认为他鬼迷心窍了),姚吉文取掉了所有螺母、压板,五吨多重的钢板没压板螺母牵带,即刻“轰”的一声巨响倒下来,压在姚吉文两条小腿上,腿是保不住了,命能不能保住,难说,现在本公司职工医院急救室抢救。
这蛐蛐儿传来的不详,似个焦雷砸得弋经理闷头转向,他指示并交代说:“无论如何,确保人命,我马上回来。”
这话似乎欠缺思考,此时他们正在去湖心岛的游船上,不可能因他俩返航,影响其他游客是明摆着的事实。
弋经理脸上乌云堆起,蚕眉紧锁,很不快意。想起大雅每周一次召开全公司安全生产干部会议,禁不住脸红而心跳,这会放在周五集团公司调度会结束之后、本公司十五分钟调度会之内召开,各车间主任、副主任到场作记录、或即时发言。
他传达总公司安全指示、精神、本周事故概率、排除隐患措施等,这还要落实、传达到每个工人:周五下班之前各车间班组的安全小组会议。
月月如此、周周如此,自他任大雅经理以来,就没断过,但偏偏在大雅青黄不接、饥饿难耐的关头,这只事故的怪兽出来咬人了,真可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他本来是为躲避“质量安全现场会”,才谎称自己到首钢机械制造公司取经参观,现在不能马上回,是这游船帮了他,他不回,管生产的副经理就要周旋去。
论责任,他不在,已经全权委托生产经理了,况且,书记管政治思想工作,工人思想开小差,书记也有责任,如此想来,倒也轻松了不少。
然而,常丽似乎比他明白,她拿餐巾纸试试望远镜凹镜片,说:“才,李家军找你楂,这回可找到了,以我看,最近你是升不了,等待时机吧,暂时韬光养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哇。”
“贤爱说的是。”此时手机又鸣个不停,(他是‘双枪’,此是又一把‘枪’。)
弋经理打开2017新款智能摩托罗拉,屏上出现一名为“西伯利亚老狼”的怪物向他微笑致意。
老狼是黑山m矿小雅机械制造公司的经理,大雅某些“绝密产品”在小雅加工:包括最近河西铁矿的三台压滤机和n千件角架。
老狼不是小雅的老板,小雅老板躲在幕后,是保密的,但常丽主任知道是谁,弋经理知道是谁。
奇怪的是,小雅干出的角架件件顶呱呱。
这可能也是机械工程师、大雅问题专家研究的一个课题。
小雅也是用车、铣、刨和动力头角架,也是三班制,而完成的n千件角架,件件被贴上“优质品”的标签,打上“大雅制造”的记号,就在老狼给弋经理打电话那天的前三天装上火车,现在已经转运到目的地,验收合格,资金到帐。
“资金到帐,”老狼在屏上眨眨眼重复一次,但到谁的账上?到大雅、小雅的财务账上?老狼不说,只是别有眼色地笑笑。
常丽笑道:“怪不得叫西伯利亚老狼,的确很狡猾、很老到。。。。。。”
“有才,”常丽又说:“书记刚发来短信,说顾矿长儿子顾新民要到大雅来,问你要不要?”
见他没有立刻表态,常丽又说:“他要带来数控专机的资料,以前袁大头没搞成,他能搞成,不是很好么,填补了今年我们没科技成果的空白。
他一来,二矿的备品备件、检修件,我们又可控制”。
“我知道,你拿着,我给你照两张”,弋经理把摄影机递给常丽,“是他搞的?还是别窃取别人的?”
常丽靠在栏杆上,把摄影机挂在脖子上说:“管它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弋经理说“把太阳镜戴上,微笑、自然。”
照完了,弋经理说:“国风来的,都要;并且优待,给他挂个副经理的衔,你对书记说,我有此打算。
去国风的大学生,都要到一线锻炼,好是好,体会工人的疾苦,学到实际技术,但现在大学生一毕业就想坐办公室,他代时兴这套行不通的,找不到良驹。”
“也是,书记说:兰蕙、毛在升也要辞职,书记的意思:把他俩要过来,他说党办主任老耿快到站了,没合格的人选。”
“书记有眼力,兰蕙是个人才。她走后,我一直如有所失,人家的同学,大都在国外,而她自愿来到西部戈壁滩,不容易呵。你来之前,听说她什么了吧?”
“满城风雨呐,庞老三的老婆闹到国风加工车间了。他老婆在本地黑道上也是有名的,叫一剪梅庞三姐,抽烟、喝酒、吸毒样样会,说话野叉叉的,有股横劲,兰蕙哪里见过?
听说兰蕙在龙门刨实习,见她正在工具箱上写什么,三姐把她叫出去。
兰蕙不认识三姐,也不知她来路,听说她是三哥的家人,就非常客气地,‘三嫂、三嫂’叫她,三姐性子直,到苏武亭前骂了几声‘别不要脸’、欠揍,’也就算了。
谁知道,你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兰蕙不干了,翻脸啦?”
“兰蕙恶心吐酸水,三姐醋缸翻了,大骂破鞋、贱货,兰蕙捂住脸大哭了,三姐蛮不讲理,要她拿出三万元补偿精神损失费,兰蕙哪能答应。
三姐大气,狠狠搧了她几个耳光,朝她肚皮上踢了几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