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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倾雪简直怀疑简直看错,就连她身旁的无花都稍稍抽了一下嘴角,却听见水母阴姬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当真以为西门夫人是你。”

而她不来找自己,却和另一个女人亲如姐妹,她又如何能忍?为了这个,水母阴姬当真去找过石观音的麻烦。

石观音的武功近乎可以横着走,然而之所以说是“近乎”,是因为在大漠有一个玉罗刹一直压着她,而在中原,亦然有个水母阴姬是她所不能敌。玉罗刹那边还有她嫣姐姐牵制,可是水母阴姬这边……无论过了多少年,石观音依旧拒绝提起当初那段被水母阴姬追杀的岁月,也拒绝再提起这个在她看来疯子一般的脑子不清醒的女人。

玉倾雪原本是没有想到水母阴姬居然会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也没有想到造成她家李姨心理阴影的罪魁祸首居然是她。小姑娘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觉得她当年让她娘代替自己去见故人什么的,还当真是个昏招儿。

不过水母阴姬却也没有再纠缠此事,她带着玉倾雪走过了神水宫中那些弯绕曲折的、哪怕是有照明工具却还是有些昏暗的回廊,几乎是一瞬间,玉倾雪便感受到了有些刺目的光线。她眯了眯眼睛,那双异色的眸子比常人更能适应这种骤变的光。

眼前出现的景物比方才的宫殿更让玉倾雪觉得诧异。那是一座爬满了藤蔓的高墙,说是高墙,但是只论高度来说,寻常的武林高手便能轻松的越过去。可是那些藤蔓湿滑,上面还流淌着浓绿的粘稠汁液,极大的加大了翻墙的难度。

这是一座掩盖在神水宫的毒瘴之后的城池,看起来便是一座孤城。

小姑娘惊讶的瞪成了猫眼的小表情大约取悦了水母阴姬,她开口解释道:“这是前朝皇都,也是当年的古战场。”

昔年叶家江山被夺,皇都被人血洗焚烧,一城百姓被屠戮大半,京都这样的富硕之地却成了鲜血最浓之处。而大安皇帝清洗了皇城之后,又异士说此地冤魂太重,最好镇压一二,不然恐影响大安国运。于是在这个异士的建议之下,大安皇族在此播撒了南疆毒物的种子,不多时候,此地果然升腾起大片毒瘴,若非神水宫先人临此而居,恐怕这里就当真成了荒芜死地了。

无花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覆在了那些藤蔓之上。只需片刻,那手帕果然不出他所料的那样被侵蚀出一块大洞。将那有些焦黑的手帕扔在了地上,无花望了望那除了藤蔓之外毫无借力之处的城墙,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果然如此,不然哪怕有神水宫相邻,又有毒瘴遮掩,这里也不当这样半点人迹也无。”

水母阴姬没有理会无花的话,只是对玉倾雪道:“送你的礼物便在这座城中,你……”视线落在了无花身上,水母阴姬缓缓道:“你们两个上的去?”

玉倾雪的武功水母阴姬大约是清楚的,虽然她没有见过全盛时期的玉倾雪,不过哪怕当时她身受内伤,可是表现出的功力与天赋却依旧已然是妖孽的程度。她如今有此一问,与其说是问玉倾雪,还不若说是在问无花。

无花也并不恼,他只是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单手拢在胸前掐了一个佛印,低低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如今他一身玄衣白发,并非是曾经的僧人扮相,可是这单手一个佛礼,却依旧有着佛子特有的宁静祥和。佛从不与人争,无花这一礼,便让人以为他会像是佛一样大度宽容。可是下一刻,无花却是单手搂住了自家小姑娘,只提气纵身,便直往城墙的另一端跃去。

这城墙并不低,无论是怎样的高手都需要中途借力。无花自然也需借力,但他并非直接踩踏上那湿滑的藤蔓,而是凌空挥手一掌。

只见他掌心吐出一片白雾,在他白雾扫过的地方,那些藤蔓迅速的枯萎了下去,露出了有些老旧的城墙。而无花便也在这些城墙上三三两两的借力,很快便到了城墙之上。

“看来,我的丹毒到底比这些藤蔓上的毒要强一些。”无花落地之后这样轻声说道。他用的那一招便是东瀛的丹毒术,虽然耗掉了他最毒的一颗药丸,不过成效却是不错。

玉倾雪冷不防被他这样裹入怀中,终是忍不住伸手拽了拽无花的白发,轻哼道:“人家都说毛头小子、毛头小子,无花哥哥是因为头发长出来了,所以开始聊发少年狂了?”

无花任由玉倾雪攥住自己的长发,他也不否认,只是用一只手包住玉倾雪作乱的小胖爪爪,而后捧着那团软绵绵白嫩嫩的小手凑到自己唇边轻轻啃了一口。

“哎呦我去,这青天白日的,你们羞也不羞?”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男声忽然传了过来,玉倾雪低头往城墙的另一头望去,却是在看清来人的那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第九十五章 来去何年。

玉倾雪和无花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是蓦然一僵。并非是这样的亲密场景被人撞破, 因此两个年轻人难免尴尬, 而是这道男声实在是有些熟悉, 熟悉到让玉倾雪在顷刻之间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错觉。

她说,故人热血不空流。

她说, 那个人拿命守护的白云城, 她总不能看着有人去糟蹋。

她说,白云一城,对她来说并非故土, 却也是归程。

玉倾雪并非是热血冲动的人,更多时候, 她会权衡利弊,也会明哲保身。她生平鲜少会做赔本的买卖,更有些“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性情。唯有在叶家的事情上, 玉倾雪这一次难得的不计较得失,只是不愿意让白云城中之人再受欺压践踏。

因为,虽然她和叶星阁只是短暂相交,但是叶星阁的存在, 让玉倾雪开始相信,真的有些什么东西, 是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

所以很奇怪的,玉倾雪和无花与叶星阁虽然相交日浅, 但是他们是两个人对叶星阁的印象却是极深, 以至于如今他们站在城墙之上, 有一道男声从他们背后传来,玉倾雪和无花却是在一瞬间便对视了一眼,用眼神无声的肯定了彼此的猜测。

瞪大了双眼,玉倾雪足尖轻点了几下,迅速的向着城下掠去。城后到底是何种情景尚且未知,无花自然不会放任他的小姑娘一个人去到那未知之地,因此没有丝毫犹疑,无花也随着玉倾雪一道往城的另一头掠了过去。

玉倾雪和无花轻巧落地,风拂过他们二人身上的黑衣和白裳,此地静的只有风划过两人衣角的细碎声响。

那边的男人已然头发花白了,只是他面上虽然还带着一些苍白,却还是依稀能够看出当年那洒脱不羁的白云城主的模样。他依旧是剑不离身,只是曾经那在江湖之中让人畏惧的长剑,如今被这人拿在手中,用处却成了刮取那墙头之上的藤蔓上的粘稠汁液。

玉倾雪和无花是跃下的方向尚有日光,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特属于叶家的眸子闪了又闪,他才勉强看清玉倾雪和无花的模样。

正是因为看清了,叶星阁持剑的手才忍不住抖了一下,一颗刚刚被他刮到剑尖上的绿色汁液坠落在地上,在土地上染出一片焦黑来,还散发出有些腐败的味道。

那汁液坠地之后与地上的残叶枯草接触所发出的白烟呛得叶星阁也有些咳嗽,他这才回过神来的惊叫了一声:“哎呀哎呀,浪费了浪费了,我好不容易搜集过来的呢!”

玉倾雪这回收敛了心神,她抬手揪住了这个看着就要跑远了的男人,厉声道:“你没死?!!”

若是不知情的,恐怕以为玉倾雪这是发现叶星阁还没死之后有些失望,因此才气急败坏至此了。然而叶星阁心如明镜,知道这姑娘只是太过惊讶,其实并没有想要他死的意思。

叶星阁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剑,伸手抱头,十根手指在他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上耙了又耙,半晌之后才道:“小姑娘 ,我是可以解释的,只是这件事有些说来话长……”

玉倾雪当然需要一个解释,因此她点了点头,对叶星阁道:“既然说来话长,那就从头开说吧。”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吧。”叶星阁耸了耸肩,还剑入鞘,当真将曾经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对玉倾雪细细道来。

他和玉倾雪已经二十多年不见了,当时他认定这小姑娘是自己大徒弟的血亲,因此待她格外亲近。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姑娘的眼角眉梢都没有是任何岁月的痕迹,这一点着实让叶星阁惊讶了一下。

不过他到底曾经是白云城主,又经历生死走了这一遭,虽然这些年无人打搅的生活让他恢复了几分少年心性,但是叶星阁到底不是真正的少年人,对于一些他的认知范围里还无法理解的事情,叶星阁并不缺乏耐心。

——左右这小姑娘已经找到了这里,他们叙旧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叶星阁在神水宫后面的古城之中这件事,秘密的是这件事本身,而他如今既然已经被玉倾雪找上门来,他是如何到了这里的经历反倒没有什么好保密的了。

直觉这姑娘和他们的阿嫣关系匪浅,叶星阁对玉倾雪的信任来的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又有些危险。但是叶星阁一向是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因而没有什么犹豫的,叶星阁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冲着玉倾雪和无花娓娓道来。

却原来他当日入宫赴宴,果然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那分明是一场鸿门宴。而当时的皇帝因为怕叶星阁在盛京暴毙的话,对他们皇家的名声会产生影响,因此虽然他还是对叶星阁下了足以致命的□□,但是却并没有使用见血封喉的即刻便会要了叶星阁的命的毒。

叶星阁被当时的中原皇帝拿捏住了把柄,为了那一城百姓不被饿死,叶星阁还是遂了中原皇帝的意,含笑饮下毒|酒。